鄭淵是那種白白淨淨一看就知道是沒吃個苦勞過動的人,微笑著帶著淡然、挺拔著透著不群的氣質在這些人眼裏比世家子弟還要世家子弟,世家子弟可不似憑軍功趾高氣揚的“爆發戶”,那可是有幾千年積澱的人上人,惟其如此,鄭淵和兩個匠戶並肩而坐才使得這些人發自內心的崇敬,換作馬仁裕這樣的赳赳武夫,他們或者會對馬仁裕這個人產生好感,如果是滿手老繭的華服商戶作這番姿態,他們心裏隻有鄙視。
雖說鄭淵和兩個匠戶坐一起有些做出的姿態的意味,但從根本上說,他的意識裏高人一等的想法非常之淡,一個將軍又怎地了,毛主席在延安的時候還和老農一起嗑家常呢。所以,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透著自然,絲毫沒有半分做作,這也是那些家丁為什麼會產生崇敬眼光的根源。
眼下鄭淵最缺的就是人手,這些水賊倒是可用,可就怕他們萬一成了兵痞子之後整天想著討賞,不是說沒有思想的軍隊是一支沒有靈魂的軍隊麼,借這機會給他們灌輸灌輸思想。
吳桑介瞪了胡琨一眼,走過去推了胡琨一把。胡琨很無奈,小媳婦似的叫了聲“將軍”,後麵的還沒說呢,鄭淵倒是接過話:“老胡啊,你也坐,坐……”胡琨眨巴著眼,很委屈地坐到候通旁邊。
鄭淵好似來了興致,別過頭,招呼道:“老吳,還有各位弟兄,你們也都過來,咱們圍著圈說說話。”
吳桑介抹不開這個臉,正自躊躇著,那些家丁可不管這些,呼啦就圍了過去,跑得快的搶到了和主公一起坐門檻的資格,慢的也不打緊,盤腿坐在走廊下,和主公麵對麵,更近了。等眾人都坐齊了,吳桑介也沒轍,將軍都坐在門檻上了,他的身份比將軍還高貴不成,隻好拖著一條席子來到鄭淵身後,鋪好席子,跪坐好,他倒不是習慣於跪坐,隻是自認為身份要比這些匠戶、水賊高貴,不恥似他們盤腿而坐。
鄭淵笑著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可不習慣身後老有人跪著。”
吳桑介老臉一紅,無奈地挪了挪腿,盤坐好。
看來氣氛不錯,鄭淵很是滿意,笑眯眯道:“咱們坐在一塊兒像不像一家人?”
前後左右噤若寒蟬,竟然沒人敢接過話頭。吳桑介暗哼一聲,心說這些下人也配和我稱一家人?
這時,水賊出身的人裏有一人非常小心的說道:“那哪同哩,將軍您可是貴人,俺們這些人可上不得台麵。”
鄭淵看著他,溫和地笑道:“這位兄弟貴姓?”
這位兄弟的長相可要比鄭淵老態的多,被鄭淵兄弟相稱,不見受寵若驚,反現驚恐,低下頭,弱弱道:“小的姓林,小名狗娃。”
“原來是林狗娃……”鄭淵驀地不語,因為他看見林狗娃麵色稍稍變了一變,這才意識到叫人小名犯了忌,想當年陳勝稱王,去投靠的鄉裏鄉親貿貿然叫了他小名,結果都丟了腦袋。還好鄭淵腦子靈光,補了一句,“我的小名可比你的俗氣,叫水生。”
“不俗氣,不俗氣,金貴著呢……”林狗娃撅了撅屁股,嘿嘿嘿傻笑著,眼紅紅的。
鄭淵又問道:“林兄弟不曾有大名吧?”得到了肯定回答後,想了想,說道:“以後潤州就是你的家,從潤州開始,我們的人生要比以往有所不同,嗯,幹脆取名叫潤,林潤,如何?”
林狗娃忙不迭的點頭,“好,好,我以後叫林潤,以後我就是林潤了。”
吳桑介鄙夷地看了眼林狗娃——現在應該叫林潤,哼,還學說‘我’了,真是江北的驢子學馬叫……
林狗娃被賜名,惹得一大幫子人紛紛豔羨不已,七嘴八舌地表示“潤”字好,大夥兒的人生都是從潤州重新開始,見者有份,大名也不例外,於是,周潤、李潤、秦潤,什麼潤都出來了,鄭淵為難了,是個人就叫潤也不好,於是雙手虛按讓他們先靜下來,然後說道:“大夥兒的大名都叫潤也不好,容易搞混,這樣吧,在潤後再加一個字,叫著也上口,大夥兒自己先想好了,回頭讓琴兒姑娘和瑟兒姑娘再幫你們謄寫一份契約,契約上的可是你們以後真正的大名了。”
眾人轟然叫好,叫好聲中,沈鵬和候通俱都小心道:“鄭將軍,我二人可不可以也改叫潤?”
鄭淵一個遲疑,反問道:“你二人的大名是誰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