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使君……”鄭淵倒抽了口涼氣，卻聽沈鵬接著又說道：“……麾下的右牙衛都指揮使曹倧曹將軍……”
鄭淵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和徐知誥搶賜名權可得掂量掂量，至於曹倧，聽說過，職位和地位還在馬仁裕之下，該沒什麼問題，遂點頭道：“也罷，今後你二人就叫沈潤鵬和候潤通吧。”二人皆大喜而拜，都覺得能得鄭淵賜名是三生修來的福。
給手下取名的事暫告一段落，待眾人又坐好後，鄭淵似有深意道：“林潤，你剛才說我是貴人，你們上不得台麵，那你給我說說，為什麼人要有高低貴賤之分？”
林潤張口結舌，說不出半個字，人為什麼要有高低貴賤之分？人本來就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呀，這還有為什麼嗎？
鄭淵見林潤被問住了，轉而問其他人，“你們也說說看，人為什麼要有高低貴賤之分？”
麵麵相覷之下，終於有人小聲道：“這都是命……”
有了一人開口，氣氛稍微活躍了點，又有人小聲道：“替上輩子還債……”
鄭淵又問吳桑介：“老吳，你來說說看。”
吳桑介理直氣壯道：“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孟子此時雖還算不得亞聖，連孔子在唐初之時亦隻是先師，但這可是書上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的，書上的自然是對的。
鄭淵不屑於駁斥這些封建的唯心主義理論，其實，他也知道駁也沒用，這些理論已經根深蒂固存在了上千年，你用邏輯原理去辯論，他們明不明白還成問題，隻有從他們的自身出發，觸到他們痛處，他們才會嚐試用邏輯原理去思考。
他環顧了一下眾人，見沒有人補充了，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你們說得這些，也對，也不對，說對呢，是因為從小就有人告訴你們這些，你們自然是認為天經地義的；說不對呢，也是因為這些道理是別人灌輸給你們的，你們隻知道別人這麼說了，於是就認為就是這樣了。”
鄭淵深深注視一眼林潤，又逐一注視眾人，石破天驚道：“人之所以有高低貴賤之分，是因為所謂高貴的人需要所謂的低賤之人。”
眾人都有些發懵，一下子還明白不了鄭淵的話。
鄭淵也不以為意，笑著對林潤說道：“林潤，假如你發了財，有了很多錢，你打算怎麼辦？”
林潤怔了怔，訕訕笑道：“俺回老家買田買地。”
“你買了很多田地之後還有很多錢，你還打算自己種地麼？”鄭淵笑著又問道。
“哪能呢，買幾個家奴也不花幾個錢。”
“我再問你，有一天，你的家奴忽然問你，為什麼你是老爺我是奴，為什麼我不可以是老爺讓你為我幹活？”
林潤握了握拳頭，心說我打死這個賤人，可是看了看鄭淵，這話終究不敢說出，訥訥道：“俺就對他說，這是命。”
“如果他不相信命呢？”
“我，我……我不給他吃飯……”
“不對！”鄭淵非常嚴肅道：“你會打死他，因為你是個高貴的人，你需要所謂低賤的人為你勞動，你不需要低賤之人有思想，你要他們認命，他們一旦不認命，你就會打死他、他們！”
鄭淵說到這兒，加重語氣道：“當有一天，一群亂兵掃蕩了你家，你又一無所有了，你成了別人的奴隸，主人對你說，這是你的命，你要好好幹活，可你不認命，於是主人很生氣，他打你，把你活活打死……”說到這兒，鄭淵又指了指林潤旁邊之人，道：“還有你、你、你、你們！”
從大富大貴到生死不由己，這反差也太大了點，但是在座之人都明白完完全全有可能發生。鄭淵這席話說完，林潤等人一個個臉色發白身體發抖，有過類似經曆之人甚至開始低聲啜泣。
鄭淵歎了口氣，還是回到原先的問題：“你們再說說，人為什麼要有高低貴賤之分。林潤，你先說”
林潤指節發白雙目通紅道：“因為我們必須低賤，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在場之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自己的心得，說話的人都群情激奮，再無當初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