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滿意足地微笑起來:“我明白了。先生放心,鏡留君那邊想必還要數日備戰,我這就在齋中召集眾師妹,商討伐魔大業與即將來到的喜事。”
度驚弦:“等女冠的好消息。”
兩人說罷,度驚弦先行起身,靜疑女冠將人送到門口,而後回轉房間,自窗口方向,望著度驚弦越來越遠、逐漸被夜色淹沒的背影。
她喃喃自語:
“英雄難過美人關,百煉鋼也要化作繞指柔……情之一字,古往今來,幾人參悟得透?”
置身落心齋之中,哪怕夜晚將一切遮掩,也始終有一股甜膩的香氣浮在左右,一路尾隨。直到度驚弦過了水又過了林,那些馥鬱的花香才順著夜風,消散不見。
他路過一片蛙聲的兩畝稻田,打開房門,剛剛進屋掩門,一股大力就自背後傳來,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
緊接著,疾風暴雨地親吻自上方落下,有人在氣息交融的間隙裏咬牙切齒:“哪個姑娘很可愛?”
度驚弦暫且享受愛人絕無僅有的占有欲與瘋狂。
不過……好像有點太瘋狂了。
哎呀,難道我真的給阿詞太大的壓力了?
他一轉手腕,差點被大力別斷的手腕就如靈蛇一樣從言枕詞的禁錮中脫了出來,接著,他將身一翻,顛倒上下,把言枕詞壓在身下,帶著小小的報複與調笑,先咬破對方的嘴唇,又在對方脖頸之間留下一個不輕不重的印子:
“再是可愛,也沒有阿詞可愛啊,阿詞要對自己自信一些——阿詞今日這麼熱情,一來就將我推倒,莫非是想和我做一些情人才會做的事情?”
他左右看看:
“在這裏,落心齋的地盤?”
調笑一如過去,人,大抵也一如既往。
言枕詞沉默片刻,振衣滅去燭火,再伸手環抱度驚弦脖頸,主動抬起身體,親吻對方。
鮮血的滋味就在雙唇之間蔓延。
既甜且苦,飽含深情,滿蘊瘋狂。
有無數的話想說,又無話可說。
有無數的事想做,又無一能做。
所有被粉飾被塗抹的大義在如今都被扯下,人心紛擾,無分正邪,正邪之爭,不過利益之爭。
可哪怕如此,依舊不能避戰。
隻因言枕詞出身劍宮,隻因這也是他的愛人所想要的戰爭!
最後的最後,也許隻有在誰也不知道連自己也閉起雙眼的黑夜裏,還能溫存一刻。
直至清晨時分,夢醒人離。
黑暗裏,烈火將身體燒灼,言枕詞陷於混沌與迷離之中,可越混沌越迷離,心中越有一線清醒,一線希冀:
“阿弦,此事之後,我還能見到你嗎?”
黑夜裏,熟悉的人親了他的唇,熟悉的人輕笑聲響在耳邊:
“如果你能活下來——”
同一時間,劍宮之中。
數日以來都在藏書樓中整理二百年前劍宮對天聞明炎的戰爭記錄,希冀從中找到一二可行的克製燧族線索的晏真人,翻到了一本書。
他將這本書翻開,見這竟是一本遊記,但遊記中的一頁這樣寫道:
“……天聞明炎爭霸天下,餘也研究燧族血脈,燧族血脈果然非凡,火落血中,魔耶?神耶?神魔都無妨!萬事萬物,相生相克,燧族人帶天地火之精氣,要克其血脈,隻需以天地水之精氣相迎——若隻如此,凡俗之言,餘不屑說。天地水之精氣固然能克血中火,可天聞明炎為活物有智慧,水中精氣為死物無智慧,活物對死物,有智慧與無智慧,勝負哪有疑問!
“從此處想,隻能將水中精氣賦予智慧。可凡俗眾生決不能在地水精氣中存在,唯有與地水精氣同等的燧族可以暫時留存……
“餘設想,殺一燧族血脈,以秘法使魂魄短暫存在水中,使其成為水脈‘智慧’,水火不容,無論魂魄願意不願意,水脈必然驅動魂魄與天聞明炎相鬥,魂魄亦幫水脈與天聞明炎相鬥,如此,水脈精氣方能得到最大發揮!
“餘欲將猜測嚐試……惜乎天不假年!天不假年!”
晏真人立刻翻書,見後頁詳細寫了秘法步驟,一一推算,嚴絲合縫。
他在這一瞬間就深信了書中推測!
燭火搖曳他的麵孔。
他喃喃自語:“燧族之血……度驚弦!”
藍色封皮的書再一次藏進了書堆之中,匆匆離去的劍宮掌教並沒有將這曾經攪亂幽陸、名噪一時的天書認出。
蓋因它如此普通。
蓋因世上本沒有什麼萬事皆知的天書,而人人心中,皆有一本密藏不可現世的心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