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局之局,朱紅一弦 章一百三十一(3 / 3)

度驚弦悠然坐在渡口之處,將從小屋屋頂上搬下來的茅草放在地上擺弄著,配合水聲竹聲殺伐聲,也別有一番意趣。

第一個尋得線索,踏上綠竹渡的人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他們必須搶得的目標正坐在地上,一手托腮,一手敲著膝蓋。

在他麵前,蒼翠的竹竿圈出了一大塊場地,裏頭一根根茅草紮出不過巴掌大小的小人,這些小人個個手拿刀劍弓盾,分成兩隊,相互麵對,還有幾個戴高帽披布片的,似乎首腦,正藏身在草人之中,支著根小棍遙遙朝天,十分威武不凡。

風不住的吹著,場中的小人也不住地舞著,隨著陣陣風呼,一時向後齊齊倒去,一時向前齊齊倒來,乍看過去,真像是兩個對峙的勢力正在激烈打戰。

如此情景,任是何人見了,也不免從心升起濃濃的詭異與愕然。

一水之外,落心齋都殺得個天翻地覆血流成河了,一水之內,此人如何還有心情做這般小兒遊戲?

可若其當真如此不知所謂,真人又怎麼會再三叮囑他們決不可粗心大意,叫度驚弦尋機逃脫!

念頭如閃電,在短短時間之內掠過來人的腦海。

來人於這刹那下定決心:雖然他看上去很好擄走,但為策萬全,我還是要將我的同伴叫來再動手!

一聲輕嘯在綠竹渡上響起!

約定好的行動信號終於吹響,晏真人帶來劍宮的人不約而同向嘯聲方向掠去,執行此行第二重要的任務:

不計一切代價,奪走度驚弦!

劍宮之人走,落心齋之人追。

哪怕晏真人此番帶來的人都能以一敵十,落心齋齋中弟子,畢竟也不止是一百人的十倍數量。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綠竹渡周遭,鮮血遍染溪水與綠竹,寧靜之地終究遭災!

然而風暴肆虐,風暴眼卻平靜如初。

兩方人馬仿佛彼此約定,誰也不近度驚弦身周三丈,茅草所紮的小人憨態可掬,搖來擺去,轉個不停。

計則君終於來到綠竹渡旁了!

綠竹渡中彈丸之地,如今已被密密麻麻的交戰之人占據,屍體在地上疊了一層又一層,依舊有源源不斷的人往這裏趕來,這小小的水泊孤島,仿佛成了一個絞肉場葬屍地,連風裏都擋著濃鬱的血氣!

她再看場中度驚弦,便見滿目血腥之中,唯獨他廣袖長袍,不染點紅。

她的心膽在這一瞬間痛如撕裂,腦中荒誕的想法已被驗證,僅餘之事,便是叫使出如此毒計的人付出真正的代價!

一道光直掠天空。

一道影穿行間隙。

計則君一劍起,鋒芒動,妙音響,人化鴻!

這一劍從心而出,凝聚著她有生以來最大的憤怒與最大的悲痛,劍招剛出,便勢若奔雷疾同驚電,沿途劍宮弟子大驚失色,紛紛運招阻攔,卻全不是這一劍的敵手!

白虹無匹,將斬度驚弦一刻,又一道光亮起了!

這一道光比白虹更明亮,更無匹,更迅疾,更霸道,它方才亮起已達度驚弦身側,它方才輕嘯已將計則君的劍芒一斬而斷!

此時此刻,可出此一招之人,唯有晏真人!

晏真人一劍出,身連閃,已到綠竹渡上空。

落心齋為晏真人所謀之地,度驚弦為晏真人所謀之人。

地要平,人要奪,怎容他派弟子猖狂眼前!

高手過招,瞬息足以定勝負。

晏真人與靜疑女冠過招之際,不惜大露空門也要救度驚弦一回,已叫靜疑女冠將其目的全數窺破!

這老道既是來報複落心齋,也是來奪度驚弦的!

如此危機時刻,晏老道依舊這般重視度驚弦,莫非度驚弦還有我不知道的價值?不,是我利欲熏心,一葉障目了——

遙想當日,言枕詞急急詢問度驚弦劍宮叛逆之事,遙想數日前計則君來見我,我還隨口說度驚弦或許與劍宮叛逆有關!

若劍宮叛逆一事真與度驚弦有關,那如今我落心齋陣法突兀失效一事,豈非也是度驚弦暗中作梗!

諸多念頭在她腦海來回盤旋,最終彙作洪流,成為宏大而不可抗拒的冥冥之音:

翻手為雲覆手雨,度驚弦此人若不為我所得,則絕不能活——

她也一劍起。

這一劍再無駭然聲勢。

這一劍僅僅夠快,僅僅夠利。

這一劍不過是其立心要殺度驚弦的明證!

一劍天上來,分光為劍途!

兩大當世豪雄生死相搏,誰也不會落於下風,但若有人妄圖在生死決鬥之中再保護另外一個人,這足以預見的結局便不免使人嗟歎惋惜了。

但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絕非性命。

如今局勢,可死不可退!

晏真人不做猶豫,瞬身度驚弦身前,欲為度驚弦攔住靜疑女冠的攻擊。

但當此之時,始終無視身旁殺戮的度驚弦卻忽然出手。

玉稱出現,飛上半空,竟攔住了靜疑女冠分光一劍!

錯愕,誰也未嚐料到的錯愕!

轉折,誰也未曾想到的轉折!

靜疑女冠一劍被攔,本來做好重傷準備的晏真人展眼麵對精氣神全入攻擊之中,毫無防備的敵首。

他心念未動劍已動,一劍飛去,取敵頭顱!

青鋒墜地,三尺血濺。

場麵眨眼翻覆,死寂如同瘟疫,染遍場中一切人。

直至“嘩啦”脆響,玉碎稱斷,在半空化作碎玉輕雨,紛揚落地,才將凝固及死寂一同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