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任凝的安排,徐紹庭本來不急著進入小靈境測試,隻消先閉關鞏固境界,再跟師兄去城外試著獵殺成群的魔獸就夠了。可是才剛過了八月,玉京裏就傳下了一道諭旨,將他們兩人的安排完全打亂。

實際上這道聖旨和徐紹庭沒有半分關係,是仙帝受了愛女請托,特地下恩旨讓任卿不必參加太學測試,提前去長安熟悉太學院的環境和太學博士們。那名內侍宣旨時笑得諂媚,先賜下玉製令牌,又從小黃門手裏托過一個盒子,直接遞到了任卿手中:“這是皇長女宮中賜下的,任郎可不要辜負天恩,早些晉入武師境界,為陛下和皇女效命啊。”

任卿深深低下頭去,擺出恭敬的態度答道:“任卿深荷皇恩,敢不盡心用命,為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管內侍怎麼提白明月,他都隻當沒聽見,把話題扯到忠君愛國的大義上,讓他們沒法多提那樁婚事。等到使者離開後,他便將盒子扔給小廝,命人收進庫裏去。任凝順手取了那盒子過來,嘖嘖歎道:“皇長女天生武體、身份高貴、樣貌亦不差,就算不能繼承皇位,憑她未及笄就晉階武士的天份,將來也定能當好滎陽城的城主夫人,為你誕下資質上佳的麟兒,你怎麼就不喜歡呢?”

他打開盒子,從中拿出一枚打磨得極精致的圓頭雕龍玳瑁簪,順手插到兒子隻裹著巾幘的發髻中,怡然笑道:“何以慰別離?耳後玳瑁釵。皇女這般玲瓏心思,大膽明示,你這個男兒就不必矜持了。”

任卿抽下頭上溫潤的玳瑁長簪,毫無眷戀地放進盒子裏,冷淡地答道:“皇長女現在年幼,見得人少。將來有了武師修為,見得人多了,未必還將我看在眼裏。此事掌握在天家手裏,貴人心思一變就要有波動,父親不必放在心上。”

做長輩的本來都想打趣任卿兩句,但看他這副不加掩飾的慍色,也都不好再逗他,隻談著家事或是太學招生的事各自散去。

徐紹庭雖是客居在這裏的,也跟著到前院接了旨,親耳聽了那個內侍提到皇女對他師兄一片深情,還看見了任凝拿著皇女賜下的玳瑁簪簪到他頭上。他從前也覺著師兄如此風華,唯有高踞雲天之上的仙朝帝女能配得起,但當真看到了內侍送來的東西,聽到任凝的話,他心裏卻忽然有些發涼發空,恨不得握緊了任卿的手,替他摘掉那枚發簪。

還好師兄並不喜歡公主。

直到此時徐紹庭的呼吸才恢複平和,努力作出真誠的喜悅模樣,走到任卿身旁說道:“師兄這次不必參加測試,可以直接上長安了,真是值得恭喜。我會盡快通過小靈境的測試,到太學去找師兄的。”

任卿盯著人把那盒子拿走,才回過回看了徐紹庭一眼:“我陪你參加測試,就當是開開眼界,尋找機緣。皇恩不可辜負,但是我等讀、我等武人的根本是靠自己,不能將裙帶當作晉身之階,更不可以沉溺於美色和權勢中,明白嗎?”

不明白也牢牢記住,以後見了白明月給我離遠點,別跟他同流合汙!

他如此鄭重地教訓了,徐紹庭哪敢說不明白,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暗地裏尋思著:師兄是不是在向他保證以後不會為了公主拋下他?還是向他保證,哪怕是進了朝堂,有再多美人誘惑也都不會喜歡,隻在意他一個人?

他心裏既然有了想要掌握住任卿的執念,反過來再看對方的一舉一動,就少不得有些歪曲。這歪曲卻令他念頭更通達,心情更舒暢,本人卻是無論如何也發現不了其中的問題,於是將錯就錯地懷抱著愉快的錯覺,跟任卿回院子裏鍛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