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飛在家裏待了五天就再也待不住了。父母問他怎麼電話也沒打一個就突然跑回來了,他回答是休假,部隊領導照顧他連續工作太辛苦特批的。
父母雖然沒有追問,卻掩不住有些狐疑,春節前不是才請過二十天的探親假嘛,現在又休哪門子假?
疑惑歸疑惑,兒子回家總是件高興的事,於是大肆采購,每餐雞鴨魚肉的伺候著,留了小半年的臘肉臘腸也時不時地煮上一塊,好像兒子在部隊過的都是清苦日子。
於飛吃得直犯膩,卻還得大口大口往嘴裏送,還得連喊“好吃,過癮”,父母就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不吃行嗎?
海吃了兩天,於飛形成了條件反射,看見那種厚厚的油沫就反胃想吐,肚子也吃壞了,總往廁所裏跑。老人家說是小孩子腸太滑,受不住油分,得慢慢適應幾天才行。
在他的強烈要求下,菜譜總算不再那麼濃墨重彩。但老人家說了,好容易回家一趟,得好好補補身子,無肉不成菜,兒子回來了每天吃的清茶淡飯還不叫鄰居笑話?於飛隻好慎重說是部隊任務重,人手緊缺,這兩天就得趕緊回去了。
“以工作為重”是父母堅決支持而絕不會阻攔的一件事。五天後,在父母的千叮嚀萬囑咐中,於飛又踏上了回海城的列車。
回到東風社區的出租房後,於飛沒有跟任何人聯係,而是一個人待在房裏繼續看地圖,看一陣便騎了剛買的自行車滿城裏亂轉。
因為入伍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濱州,到海城的機會終究有限,還不是很熟悉,跑來跑去就那麼一兩條中心區主要商業街道,壓根兒就沒往旁邊的鄰街巷道上去過,這回可有時間好好地熟悉個遍了。
於飛學語言的天賦極高,又十分感興趣。在濱州基層派出所與當地老百姓打交道不到一年,就把濱州方言說得倍兒溜,不留神根本聽不出他的外地口音,後來到派出所報案或來訪的群眾都以為他是個地道的本地人。
濱州話與海城話差不多,屬同一語係,說話時在個別詞上有意識地多拐幾道彎,也就差不離了。
在海城的大街小巷穿行時,於飛最喜歡借問路的機會,與坐在門口納涼的老頭子老太太聊會兒天,說說巷子的來曆,說說以前都出過些什麼名人,一聊就是老半天。
在一條名叫“翰林巷”的小弄巷裏,本地土著不足三百戶人家,可祖上曾經出過十八個翰林。而就在隔壁的一條小巷,則曾以連續五年科舉狀元都出於此而被禦封為“狀元巷”。談起先人曾經的輝煌,在巷口擺了個鋪麵靠賣日雜物資維生的老兩口滿是自豪,他們家三個小孩就有兩個本科生一個研究生,現在都已經畢業參加工作了。
書香悠遠,澤被後世。巷子裏的牌坊古物比比皆是,雖然因年代曠久而顯得陳舊,卻仍從殘缺的磚瓦和描紅抹綠之間透出一種大氣與莊重,現在這些都已被作為省市級文物保護起來了。老頭子老太太嘴裏咕嘟嘟往外冒的都是原汁原味的海城方言,間或還有幾句在年輕人中差不多失傳的海城老話,有意思。
在幾天的走街串巷中,於飛感到心頭的充實與富足,略顯陰鬱的心情被排解得格外澄澈。
離開部隊已經整十天了。這天中午,於飛美美地睡了個午覺,下午五點多,他衝了個涼水澡,身著一件中式短袖襯衣、牛仔褲,來到他樓下的“定點餐廳”味鮮快餐店,特地多點了幾個菜,又來了瓶本地產啤酒,悠閑地一碟一碟掃了個精光,然後打的直奔建設路一家名叫“金字塔”的迪廳而去。
熒光閃耀,人影疊疊,燈紅酒綠,於飛在燈光斑駁的迪廳裏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和DJ高亢煽情的叫喊聲瘋狂搖擺,本就高挑的身材有些引人注目,不時有光肩露背的少女少婦在身邊蹭來蹭去,狐媚的秋波在暗影潼潼中顯得格外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