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 文氏終於在籍樓前攔住兒子, 伸手拉身量與自己相齊的兒子進了籍樓, 一關上門便厲聲問道:“那明明是個假貨, 你為何不讓我戳穿她?”
“母親!”唐逸甩開文氏的手, 陰狠著目光厲聲問道:“你告訴我, 真的柳琛去了那裏?”
文氏囁嚅了片刻, 才道:“大約是被你爹給殺了!”
唐逸那日不過聽了個大概,此時聽自己母親非常肯定的說出來,先就氣的深哼了一息, 狠甩著袖子道:“若不是有這個假的頂著,我爹殺了柳琛的事情若被翻出來,他會怎麼樣?”
文氏腦子簡單, 那裏考慮過這些, 想了許久才道:“人都已經死了,頂多打一頓罵一頓也就完了, 難道他唐清臣還會殺了你爹?”
唐逸冷笑道:“我隻怕小爺爺真會殺了我爹。”
這下輪到文氏不信了, 她強撐著笑道:“都是至親, 他唐清臣還比你爹小著幾歲, 自己的嫡親侄子, 他能下得了手?”
唐逸緩緩回頭, 臉上再沒有平日對著別人時的那種溫和耐性,他完全不像個孩子,麵上神情比自己的母親還要老成, 提起自己的父親也是直呼其名:“唐世坤都能下手殺自己的表妹, 唐牧為何不能下手殺了自己的侄子?”
文氏仍舊不信,站在大廳中央,瘦而溜的肩膀急促的顫抖著:“我的兒,你爹是個糊塗的,但你是個好孩子,是娘這輩子唯一的期望。你爹這些日子都嚇的不敢回家來,你得幫幫他。”
唐逸整理著自己的功課,整理好了裝進內層細羊皮外麵蜀錦納麵的書袋中,這才抬頭道:“幫他再殺掉這一個?”
文氏結舌了許久,忽而軟倒在地膝行到自己兒子身邊,抱著唐逸的大腿哭道:“這假的來府總沒安好心,我隻怕她要把事情揭露出來,好叫你太奶奶和唐清臣治你爹的罪。好孩子,咱們得想辦法把這假的趕走,再把事情遮掩過去,好叫你爹回家來。”
望著自己的母親如此姿態,唐逸心中又憐又恨,放下書袋屈膝跪到文氏身邊,替她撫去麵頰上的眼淚,歎了口氣道:“娘,他不回家,不是因為柳琛的原因,也不是因為你沒有給他納妾置通房,你為何就不能明白了?”
他拾起書袋起身,走到籍樓門口才回頭道:“你再莫要插手此事,我會想辦法處理掉這一個的。”
不止是處理掉這個假柳琛,還得掩蓋過去他那愚蠢的爹殺表妹的殺人案。
唐逸心裏一邊默默咒著唐世坤最好死在外頭永遠不回來,一邊穿上鞋子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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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在品和堂用飯時,難得唐世宣身體好了也來陪唐老夫人一起用飯,韓覃故意換了一件兩掖十分寬大的牙白色素麵短襖穿著,果然唐老夫人見了直搖頭,先叫問玉去呼二少奶奶過來,這才說:“這衣服也做的太大了些,不過七八歲的孩童,我看這衣服到十幾歲也能穿著。”
寇氏主著一家子的內政,丈夫在外為任,她自己還要親帶兩個小姑娘,自然不能隨傳隨到。韓覃湊近唐老夫人甜甜叫了一聲外祖母,才略帶些好奇與羞澀的嬌聲言道:“不如後天將這些衣服一並帶了,我自己親去一趟綢緞莊,叫綢緞莊的繡量們量體裁衣,想必做出來的衣服皆能合身穿著。恰我也想逛一逛京師,看看天子腳下的地麵是什麼樣子。”
唐老夫人見這平日冷漠的小外孫女兒忽而對自己撒起嬌來,也以為是血源漸漸融到了一起叫她肯來親憐於她,攬她在懷中揉了幾揉才道:“好,我多叫幾個人陪著你去。”
韓覃自然不敢多要人,況且她敘茶小居中還有如了的內應,那麼為了保險起見,敘茶小居中的人是一個都不能帶。她轉轉眼珠子才又托口說:“我院裏那些竹子長的太盛,如今還好,到了夏天必定要滋生蚊蟲叫我不能好睡,既我出門,就叫院裏趙嬤嬤帶著綺之夏奴並兩個小丫頭照料著將那院裏的竹子全伐去,平整院子另種些花卉進去,又好看又不滋生蚊蟲,外祖母覺得了?”
唐老夫人邊聽邊點頭,讚道:“你想的很對。當初你娘住在那一處時,也不過小小幾叢竹子在院牆根上。後來她出嫁後便一直是老二住著,老二性子偏不愛叫人進出我再沒管過,誰知如今竟叫竹子將個院子給霸占了去。你要出門,身邊人必得要帶上一個,我看綺之就很好,你帶著她,剩下幾個留在院子裏,待前院的人砍完竹子,叫她們替你收整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