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回頭哀求道:“老二, 世坤此番幹了錯事, 但嬌嬌沒死, 好好兒的回來了, 你就行行好, 留他一條狗命, 把他關在府裏叫他從此悔過, 好不好?”
唐牧等小廝將這兩個哭哭啼啼的婦人推到門外,吩咐站在外頭的鞏遇道:“送她們回各自院子去,看緊了莫要叫她們亂說話。”
唐世坤歪歪扭扭已經扶著台階站了起來, 靠在廊下一根柱子上一邊往外吐著牙與血,一邊辯解道:“二叔,嬌嬌好好的回來了, 你又何苦再打我?”
唐牧不言, 再出一拳,唐世坤便覺得自己右邊的牙也全落到了嘴裏, 正要哀叫聲痛, 隨即便見唐牧忽而連跳兩步躍起到半空, 這一回他用的是肘部, 跳高, 再舒開雙臂捏緊拳頭以肘擊他的天靈蓋, 過了有那麼一息的時間,唐世坤隻聽得腦中一聲轟響,隨即兩腿一軟脖子一歪, 身下屎尿齊流, 暈過去了。
“把他給我捆起來,送到怡園去。”唐牧說完,眼看自己手下的小廝許知友與熊貫兩個將唐世坤扶了起來,撣了撣袖子,這才走到大門口,拉開院門轉身往品和堂去了。
唐牧行的袍簾翻飛,進唐老夫人內院廳室,過廳室到起居室,又一路尋到臥室,才見唐老夫人守在床前,床上趴著唐逸。他左右四顧問道:“嬌嬌了?”
再是外孫女兒,總不及膝下這唯一的重孫親,唐老夫人顧得這個顧不得那個,這時候才想起外孫女兒方才也暈過去了,高聲問代雲道:“我的嬌嬌現在怎樣?”
“說是頭仍有些暈。”代雲自碧紗櫥花隔扇內繞出來,恭禮回說。
唐牧快步轉進碧紗櫥,奔到小床前就去摸韓覃的額頭:“頭可覺得疼?可覺得暈?”
韓覃見唐牧來摸額頭,先就想起他早上的試探,隨即連忙捂住額頭裝出個要暈的樣子來:“有些暈,也有些疼。”
她直挺挺摔下去後腦勺先著地,此時確實又疼又暈。
方才請的郎中此時也進了碧紗櫥,唐牧顯然認識他,抱拳叫道:“甘郎中!”
那甘郎中亦抱拳回道:“唐修撰!”
既然住在這樣隱蔽的地方,想必是位閨中小姐,但不知佳人年方幾何,甘郎中提著藥箱先詢旁邊站的代雲:“可要先替病人遮了簾子?”
唐牧忙道:“小兒而已,不必如此。”
甘郎中這才過來坐到床前,見床上果然躺著身形瘦瘦小小一個小姑娘,先問過代雲發病起由,又望聞聽切替琛診治了一番,這才起身抱拳回唐牧:“若以小官看來,令愛身體上並無大礙,看她神識思維亦皆清敏,想必腦子裏亦無大礙,至於受傷失憶一事,若有好的契機自然會慢慢痊愈,這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唐牧邊聽邊點頭,聽完解釋道:“這是我的外甥女,卻非女兒。”
他也才二十歲,不說十二歲,就是八歲的女兒也生不出來。
解釋完唐牧才帶著甘郎中出這窄窄的碧紗櫥去了外麵。外麵唐逸床邊就要熱鬧得多,因他執意不肯要丫環們在旁伺候,連唐老夫人都不肯要,此時隻有麻郎中一人手忙腳亂的替他清洗傷口上藥。
甘郎中見狀忙上前去搭手,唐牧也知唐逸極好麵子,轉身退到了外麵起居室中。
唐逸咬牙閉眼等著兩個郎中終於敷完藥替他蓋上被子退了出去,才長歎了一聲將頭擱到白底黑花水波紋定瓷山枕上,就聽身後碧紗櫥中噗嗤一聲笑。他回頭,見韓覃恰在花隔扇內側出半個身子抿唇笑望著自己,張口問道:“你剛起來不久吧?”
韓覃出外湊到床邊,低聲說:“很久了,從他們給你清洗傷口到換藥,我一直在那裏看著。”
所以,關於他屁股上的慘狀,想必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唐逸埋頭在山枕上深歎了口氣,不想叫麵前這性子乖倔的小丫頭看見自己臉上帶著羞臊的紅氣,悶聲道:“我是為了你才挨的打,這時候你應該掉兩滴眼淚哭上兩聲,叫我心裏舒坦一點,也許就不會這麼疼了。”
韓覃有些驚訝:“疼嗎?”
唐逸抬頭故意誇大了十分:“疼,疼的快死了。”
韓覃冷笑一氣道:“那你可真嬌氣。”
唐逸叫她幾乎嗆個半死,又覺得這小丫頭居然輕看自己,顧不得屁股疼扭腰跟她理論:“你都沒有試過怎知不疼,早知道就該拉你一起陪打。”
韓覃想起自己叫大哈撈過肩再摔落,一次又一次內髒幾乎要被摔碎,骨殖幾乎斷裂,那種無以形容的痛感,以及他將自己五指壓在腳底用腳掌揉碾時的那種鑽心的痛感,心歎道:小家夥,天下間最可怕的疼痛,是伴隨著絕望和屈辱的,你這並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