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覃臉上仍還木木的, 心中那點未叫唐牧踩熄的火苗子又騰了起來, 想要再試試他心底那最陰暗齷齪的地方, 隨即細聲道:“二爺, 我的褲子濕了。”
唐牧哼著鼻息笑了一聲, 卻始終不回答她這句話。
韓覃心中一聲暗誹, 暗嘲自己道:好吧, 在他心裏,陶金枝又得變回表姑娘了。
不過喘息之間,唐牧已經扔了製書, 就那麼整個人的罩了下來,將韓覃整個兒的壓在身下。這一回韓覃未曾忍住,隨即便驚叫了一聲。隨著她的驚叫, 外頭隨從們的腳步聲似乎齊齊一滯。
“你這一路所說的話裏頭, 我最愛聽這一句。韓覃,你要記著這句話, 往後我隨問起來, 你就得說上一回。”唐牧撕聲在韓覃耳畔言道。
韓覃本是想一言刺出唐牧的羞恥心來, 但顯然無論羞恥心還是厚臉皮, 她遠不及他。他的手還搭在她褲子上, 韓覃招惹了一回, 此時卻又怕他果真要在車上做出無恥的事情來,遂一動也不動的趴著。
也不知等了多久,唐牧終於緩緩起身, 叫停車駕, 轉身下了車。
韓覃等馬車重新又走起來,才敢翻起身來。她是真的濕了褲子,於這馬車上又不好清理不好去換它,也隻得粘粘膩膩的忍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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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駕雖行的極快,但每逢兩個時辰必有一歇,或在野外茶窠或在小集市上的茶館外。韓覃初時不敢喝水,過了兩回見車到點總要找地方停歇,這才敢吃些茶與點心。晌午將近哺時歇在一處野外茶窠外,韓覃跳腳尋到如側處偷偷摸摸小解完出來,遠遠便見唐牧在田梗外站著。
與他隨行的差役並官兵們亦如有上級官員要來巡檢一般整整背對著她,麵朝車道肅立著。唐牧出行本是一身的行衣,白色衣身緇色衣緣束著鬆帶。韓覃手扶冪籬防叫吹翻,上車後不久便見唐牧也上了車,不一會兒車走起,唐牧才道:“應當找個婆子隨行才對,你女兒家家跟著一群男子,出行究竟不便。”
韓覃做山野婦人做的久了並無那些閨中小嬌娥們才有的羞澀,此時叫他早上鬧過的臉上仍還木木的,笑起來聲音也有些怪異:“我並無不便,不過是你們不便而已。況且您弄的陣仗也太大了些,本來我不過悄悄小解無人知,但經您這一樣回,隻怕每逢隊伍肅整,大家都知道是我要去小解了。”
唐牧丟製書在轎箱中,叫她這番話竟逗的哈哈大笑:“也罷,我腰腿不及便要去騎馬了,你正好舒展身子好好躺一躺。”
韓覃歪在轎箱上眯了一覺,忽而車聲一震,便聽外麵有喧嘩吵鬧聲。她掀側簾一看,見車隊已然停在半路,前麵不遠處有兵士執矛與人相恃,像是要打架的樣子。
唐牧騎馬就在車側,不一會兒許知友氣喘噓噓跑過來抱拳:“二爺,左都督的人馬在前麵叫人給攔住了。那些人持刀弄槍亦是武裝起來的兵士,與左都督的人馬眼看就要打起來了。”
左都督是太子太傅宋國公陳疏,他如今與禦馬監兵部合掌大曆一國的遣兵行令,又是皇帝最親厚的師長,這樣權傾天下的人竟叫人給攔了,唐牧覺得有些好笑,指道:“再去打聽,問問那些人是什麼來頭。”
許知友領命而去,不多久又氣喘噓噓跑回來,這回他身後居然還跟著騎馬的陳卿。陳卿一見唐牧就是苦笑:“你竟也叫陳保攔在這裏?”
唐牧問:“這與陳保有什麼關係?”
陳卿扭轉馬頭與唐牧並行,提鞭指著前方:“前麵是官廳水庫,一邊傍山一邊是水,唯有中間二十裏地的通關處。那陳保竟將這二十裏地整圈起來給自己建生祠,還自建地方武裝替自己把守著,此處再無可宿之地,若要繞路而過,或者上山,路險無比,或者渡水庫,一時間那裏找那麼多船去?”
唐牧笑著聽完,問陳卿:“國公當與陳保相厚,給陳保打聲招呼叫他放行不就完了?”
陳卿知他是在譏諷自己,卻也無奈:“此處離京一百多裏路程,就是再快的馬來回也要到半夜,為了一個太監,難道我們就大家都在這裏等著?”
一個還沒上位的太監在地方上竟然能如此囂張猖狂,通往軍事重鎮的路想截斷就截斷,占二十裏地為自己建生祠,如今他還不過代替馮田臨時當差,若馮田倒台後果真叫他當上司禮監掌印持筆批紅,隻怕這天下也要姓陳了。
陳卿聽前麵眼看要打起來的樣子,抱拳道:“清臣,我得去替我爹照應照應,本是韃靼有一小撮流兵來虞嶺台,我父親想要親自去檢視一番宣府三衛而已。照這樣子,隻怕還未與敵人打起來,咱們自己人先要幹一仗了。”
唐牧叫住陳卿,到他身邊耳語幾句,陳卿皺眉點頭,策馬走了。
等得半盞茶的功夫路居然通了,車行過陳保生祠時韓覃撩簾望外,見路旁果真站著許多穿著不倫不類軍衫持刀扛槍的士兵們在路旁站著,其中有一個衣錦的約莫有些頭臉,見唐牧騎馬而過時居然還抱拳笑著喊道:“唐大人慢走呐!”
過水庫行到保安州官驛住宿,因宋國公陳疏與陳卿父子還有手下官員們眾多,這官驛中竟是住的滿滿當當。唐牧見此不肯再住官驛,帶著韓覃尋到一處客棧挑了兩間上房住下,韓覃與他一起吃罷飯才問唐牧:“在陳保那生祠外二爺究竟對陳叔叔說了些什麼,竟不過片刻間就叫路通了?”
唐牧晚間總要臨上半個時辰的帖才會休息,見韓覃磨好墨過來潤筆:“不過是叫他私下給那管事塞些錢而已,有錢能使鬼推磨,什麼生祠不生祠的,幾百兩銀子到手,便是那管事爹的祖墳他也肯叫咱們踏平。”
韓覃聽他這樣說著有些嫌惡:“雖我不過一個婦人聽到這話也要生氣,大曆朝的朗朗乾坤下,像宋國公那樣位列三公的重臣竟要靠行賄太監才能行走於這天地間了麼?若是如此,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們可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