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聲叫道:“唐家少爺, 我家雅兒叫你脫成這個樣子, 往後可怎麼嫁人?”
船上女子皆是輕衫, 脫掉外頭衫襖內裏就是薄薄的中衣。傅府三姑娘傅文益自翻包袱尋來件兩開角的長衫子給韓雅裹上, 才對著韓雅解釋說:“好姐姐, 你入水遭嗆, 唐家少爺不過幫你壓胸逼水, 並不是有意輕薄於你。”
高氏連著幾次也沒能把唐逸和韓雅的親事促成,方才還在擔懸著女兒,此時一見女兒不但救上來了, 天賜的好良機,這唐逸還壓在她身上。她尖聲叫道:“唐家孫少爺,這可不成, 女兒的名節比命還重要, 就算不是輕薄,她往後也不能再嫁別人, 你可得給我放句準話兒。”
韓雅聽到高氏這連迭聲兒的話, 越發委屈, 捂著臉就哭了起來。唐逸也懶得與這婦道人家解釋, 當著眾人的麵抽帶子解了那濕衣, 露出光滑緊實, 纖瘦而勁的胸膛來,經過韓覃身邊時頓得一頓,狠狠將濕衣摔到她腳下, 斜眸掃了韓覃一眼, 眼中有怨毒亦有憤恨,又還帶著些憐憫,這極其複雜的一眼掃過,才沉聲道:“我娶就是!”
高氏心中的狂喜彙成一句話,兩手揣揣著就去握唐夫人的手:“往後,我得叫您一聲老黃河了!”
韓覃的衣服也皆撕破了,韓雅更是滿身的濕,陳姣帶著她兩個上樓換衣。唐逸走到唐牧麵前,手裏還提著一串綁著密繩的磚頭:“小爺爺,這是孫兒從韓雅姑娘腳上解下來的。她落水不過三息的功夫,等我下去的時候已經叫人綁了這東西在腳上。”
唐牧轉身,對著窗外搖頭道:“這些人的目標不是韓雅,而是韓覃,隻不過韓雅與韓覃的衣服顏色相近,落水之後不及分辯,替韓覃受了一回罪而已。陳卿已經帶著屬下去抓人了,想必不一會兒就會有結果,倒是你,你果真要娶韓雅?”
唐逸回頭,便見韓覃與韓雅兩個皆換好了衣服,並肩從那樓梯上走了下來。韓雅不過一個普通容色的小姑娘,當比韓覃還小才對。可這兩個姑娘站在一起,韓覃麵稚,雖身量高卻稚氣未脫,反而襯的韓雅年齡更大似的。他曾經喜歡那小姑娘骨子裏的倔強,也欽佩過她身上那股子不服舒的狠戾,如今她換了一件前朝式的抹胸長衣,上麵一件敞胸襦衣,露出光滑的脖頸,略低頭的瞬間,脖頸美的像中舒翅欲翔的天鵝一樣。
他忽而有些可憐那容色平常的韓雅,每次叫韓清和韓覃這樣兩個絕色的姐妹襯著,容光黯淡,默默無聞。就如他站在唐牧身邊一樣,永遠,都不可能超越對方。
他腦海中止不住滑過自己爬上畫舫時,韓覃一手攬著唐牧的脖子軟伏在他懷中,對著他說話的樣子。他曾以為,唯有父親和女兒才能建立那樣純粹的信任與依賴。也許那閣樓上的小姑娘終究臣服於那個強大如山的男人,也或者是她終究愛上了他,畢竟,權力也是魅力的一種。他心中泛著陣陣苦澀,啞聲道:“我娶,我娶韓雅姑娘就是。”
“你果真要娶我姐姐?”韓清有些不可置信的從韓雅肩後走過來,盯著唐逸問道。
唐逸再看韓雅,見她並不望自己,心猜隻怕她也是願意的,遂十分誠懇的言道:“當然要娶!”
韓覃一聽唐逸願娶,也是放下一塊心病,轉眼見方才推人那婆子還叫人捆成個粽子一樣在腳落裏裹著,走過去問唐牧:“二爺,我可否親自審問這婆子一回?”
唐牧聽了這話卻是一笑:“你審?怎麼個審法?”
韓覃道:“方才您與阿難所說的話,我也全聽見了。我姐弟到京城才不過幾天,竟就有人惡毒到想拿磚頭捆著我的腳將我沉到這壩底的淤泥裏,我實在很好奇自己這些年是怎麼結來的如此深仇大恨。”
聽到這話,就連韓雅與陳姣等人也都娶了過來,心要看看韓覃怎麼審這婆子,便見韓覃走到方才那婆子身邊,屈膝盯著她的眉眼看了一番,問道:“你實話告訴我,是誰雇的你,要你來殺我?”
這婆子雙手叫人反捆著,頭磕在地上哀叫道:“大姑娘,老身就是這河岸上的所住的人家,平日在各畫舫上替主家刷刷痰盂打打雜兒,真的是想要幫幾位姑娘,實在無意推姑娘下河,姑娘饒了老身吧!”
韓覃見陳姣亦在邊上站著,轉身問道:“陳姐姐,可是如此?”
陳姣點頭道:“家裏婆子不便帶的多,我們確實於這岸邊雇了兩個,但她究竟什麼來路,我們府上管家也不清楚,不如將那從河裏抓來的一同拷問?”
韓覃捉過那婆子的手,那手上一枚頂針幾乎勒進了肉裏。韓覃揚著這婆子的手道:“你在撒謊,你根本就不是這岸上的漁家,而是東門外鴿子市上的縫窮婆子。平常人家雖也有頂針這東西,但不過做針線時偶爾一用,唯有東市上的縫窮婆子們,整日替人縫爛衣,頂針從不摘手,久而久之人一發胖就勒到了肉裏頭。我雖不記得你的人,可逛過幾回鴿子市之後卻記住了你的手。若你不服,我即刻叫差役帶你到鴿子市上隔壁賣魚的店家指認,可好?”
這婆子果真是那鴿子市上的縫窮婆子,而且家就在鴿子市上,沒呈想韓覃竟提了出來,轉回頭看了一眼,卻仍是搖頭:“姑娘,您若要冤枉我,就盡管冤枉吧!”
她忽而全身使力就向船艙壁上撞去。韓覃知那船壁是木,不可能撞死人,遂也不管這些,回頭看時,便見叔父韓複不知何時上了船,此時一雙眼睛陰惻惻也正盯著自己,邊盯,邊揚手招呼高氏與韓雅,還有韓清下船。
韓覃腦中此時已有了個初步判斷,見陳卿帶著護衛們抓了個滿身皆濕的男子上船,上前一把抱住唐牧的手臂,失聲叫道:“二爺,這裏叫陳大人審著,我得趕緊回家去,隻怕家裏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