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徹心扉(1 / 3)

漱妝閣中。

待那兩位主仆離開之後, 小夥計便趕忙的迎了李惟元到後麵的內室裏麵去, 又倒身對著他拜了下去:“主上。”

李惟元微點了點頭, 輕聲的嗯了一聲。

小夥計又道:“請主上稍等, 小的這就去請了掌櫃過來。”

隨後他便轉身, 飛跑著走了。過了一會兒的功夫, 就有一個人過來了, 小夥計跟在他身後。

來人生了一張白淨大團臉,未語麵上就先堆了滿臉的笑,瞧著就甚為的和氣。他身上穿了一件寶藍色綢直裰, 約莫三十來歲的光景。

這人名叫做康和泰,麵上是這漱妝閣的掌櫃,實則是皇極會在這京城分壇的總香主, 職務不低。上次李惟元拿了白玉牌來這裏, 便是這個康和泰接待的。也是他將上官宏勝寄存在這裏的信物交給了李惟元。

見到李惟元,康和泰便也要倒身拜下去, 但立時就被李惟元伸雙手扶了起來。

“都是自家兄弟, 康香主客氣了。請坐。”

康和泰道了謝, 落了座。隨後小夥計的奉了茶上來。

李惟元就吩咐小夥計:“你去前麵鋪子裏照常同人做生意。”

小夥計恭敬的應了一聲, 轉身自去了。

李惟元就又問著康和泰:“近來會中可有何要事發生?”

康和泰便揀了幾件要緊的事說了, 李惟元聽的仔細。隨後他又問著:“那日自我來之後, 可也有人持同樣的白玉牌,說同樣的接頭暗語來找尋過你們?”

一聽他問起這個,康和泰麵上立時便正色了起來。

“不出主上所料。五月八日晚間便有一青年男子持了白玉牌過來找尋我們, 又說了同樣的接頭暗語。但屬下等得主上一早提醒, 曉得是有人冒認,所以便隻麵上裝作應承,內裏全然沒有理會。”

“那人是何身份?可有查探出來?”

康和泰麵上便做了憤恨的模樣出來:“兄弟們已經查清了,那人竟然是狗皇帝的兒子,當今四皇子謝蘊便是。”

李惟元聞言,心中暗驚。

沒想到這皇極會原本該是四皇子謝蘊所有。但他記得李令婉那時候語焉不詳的說過若有人問起你的身世,你隻說上官宏勝已悉數與你說清即可,若這樣說來,那四皇子謝蘊有什麼身世?難不成他還不是皇上的兒子不成?

李惟元心中狐疑,但麵上卻絲毫不顯,依然眉目不動的輕撫著手邊桌麵上放著的白底繪墨竹的蓋碗邊緣。

康和泰暗自忖度了一番他麵上的神色。

上官宏勝算得上是康和泰的世伯,但他卻從未見過麵。隻知道父親臨終之前遺命,要他將來一定要聽信上官宏勝的話。後來便有個人,說是上官宏勝派遣來領他入京的。再後來他便做了這皇極會北京分壇的總香主。雖然上官宏勝偶爾會來找他,但卻始終沒有以真麵目示人。前段時間上官宏勝更是說他早些年已經找到了幼主的下落,留了一半信物和暗語給他,言明若他日有人持了另一半信物過來找他,且說對了暗語,那他便是幼主,可將掌控整個皇極會的印信交給他,讓他接替自己成為這皇極會的會主。還要康和泰往後無論如何都要輔佐幼主,成就大事。

而五月初八那日清早,李惟元便持了信物上門來。於是一番盤問之下,康和泰便將那枚印信交給了李惟元,對李惟元倒身下拜,尊稱他一聲主上。

隻是雖然麵上尊稱李惟元為主上,可見他年紀輕輕,康和泰心中多少還有些瞧不上他。但後來他見李惟元行事縝密,手段果斷,輕易不能猜透他心中所想。這些日子又將會中一應要務處理的井井有條,倒教他心中絲毫不敢小覷這位年輕的主上了。是以當下康和泰便恭聲的問著:“主上,請問對這位四皇子,該如何處置?”

李惟元正揭開了蓋碗的蓋子,聞言他便一鬆手,隻聽得叮的一聲脆響,碗蓋準確無誤的落回了蓋碗上麵。

“殺了。”

極清極冷的聲音,讓人聽了,隻覺心口陡然發涼,透身冰冷。

他原就是鳩占鵲巢,為免日後身份敗露,自然是容不得這隻鵲還活在世上。

康和泰心中一驚,忙從椅中起身站起,肅色應道:“謹遵主上之命。”

李惟元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坐。隨後又道:“我還有兩件事,需要勞煩康香主費心。”

“請主人吩咐,”康和泰又起身自椅中站起,“屬下無有不從。”

李惟元對他做了個坐的手勢,然後慢慢的說著:“這第一件事,十五年前有個孫禦史卷進了一樁案子裏麵,全家遭流放雲南,新近又被皇上下旨平反了,召回了京來,授了左副都禦史一職。他有個女兒,名叫做孫蘭漪,你去查一查十五年前有關她的所有事。”

康和泰應下了。隨後又垂手站在那裏,靜等著他吩咐的第二件事。

卻見李惟元右手食指屈起,正慢慢的一下一下的叩著桌麵。片刻之後,才見他眸光微凝,聲音極冷的開了口:“廣平侯有個兒子,叫做梁豐羽。你讓人想法子接近他,裝作意外,殺了他。記得要做得隱秘些,不能讓人看出任何異常來。”

自上次廣平侯府來李府提過親事之後,雙方互換了庚帖,已擇定於明年三月十八日讓梁豐羽和李令婉成親。雖說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但這件事就如同深深紮在李惟元心中的一根刺一般,日夜讓他難受,所以他一刻都不能等。

最好梁豐羽現下就死了,那這門親事自然就做不得數了。

康和泰聞言,心中暗暗一驚。

廣平侯他還是略有耳聞的,也曉得前些日子李家的一位姑娘剛剛和這廣平侯世子定過了親事,怎麼現下主上......

他這是要殺自己的妹夫麼?

但康和泰不敢問。

有些人天生就有領導者的魅力,極容易就教人信服,而很顯然李惟元就是這種人,康和泰心中還是很信服李惟元的。而且,皇極會有會規,對主上之話隻能無條件的聽從,否則自有刑罰伺候。

於是康和泰也恭聲的將這事應承了下來。

李惟元這時看了康和泰一眼,見他垂手站著,麵上神情恭謹,於是他麵上就帶了一絲笑意,隨後開口,慢慢的說道:“康堂主清慎勤謹,實心任事,值得嘉獎。即日起你便做這京城分壇的堂主吧。”

皇極會為上官宏勝與其他幾位同僚創立,雖為民間秘密組織,但上下職位完善。而康和泰先前是香主,現下李惟元讓他做堂主,實則是職位升了。

康和泰聞言自然是大喜過望,忙雙膝跪下謝了李惟元。

李惟元自椅中起身站起,傾身彎腰,雙手扶了他起來,笑道:“若他日大事得成,我自然不會委屈了康堂主。”

雖然他幾次聽康和泰提起過往後成大事了如何如何,但實則並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到底是什麼大事,可這也並不妨礙他能從中猜測出幾分來。而現下對康和泰說了這句話,無疑就是要康和泰往後對他忠心了。

康和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當下他喜不自勝,忙道:“屬下定然唯主上馬首是瞻。”

李惟元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時就忽然聽得外麵小夥計的聲音猛然的響起:“這位客人,您想要買什麼?”

又聽得一道清雋的聲音在道:“我不買東西,隻為找人。”

李惟元聽了這聲音,就冷哼一聲。隨後他伸手拿了放在手邊,裝著那支牡丹步搖的錦盒子,抬腳就走出了內室的門。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回頭對著康和泰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跟過來。

康和泰會意,對他點了點頭,隨後轉身直接進了後院。

李惟元則是抬腳,掀開麵前阻隔前後的斑竹簾,微微低頭,走進了前麵的鋪子。

然後他一眼就看到淳於祈正雙手攏於袖中,垂首看著櫃麵上的各樣首飾。

眼角餘光看到李惟元從後麵過來,淳於祈抬起頭,眉梢微挑,同他笑道:“方才看到李大人的貴仆在鋪子外麵,我心裏想著李大人定然在裏麵,所以就進來了,不想卻沒看到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