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菀也笑著跟她打招呼:“柳嫂好。”
柳嫂伸手招呼她:“快來。”
又拿了灶台上的一架竹雕大漆三層食盒,揭開了蓋子給她看裏麵:“今兒我特地的做了這道蟹粉獅子頭,還有這道荷花酥,你帶回去看看好不好吃。”
林菀探頭一看,就見食盒裏麵放了一隻白底青瓷高碗,裏麵放了四隻大大的蟹粉獅子頭,又有一隻裏外靠花的小碟子,裏麵整整齊齊的碼放了一碟子荷花酥。再有就是旁的幾樣菜,菜色都極其豐盛的。甚至還有一瓶酒。
林菀微怔。
這道蟹粉獅子頭和這荷花酥都是以往她最愛吃的。她還記得以往一起吃飯的時候,李惟元總是會將他的那份蟹粉獅子頭也給她吃。
而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柳嫂子已經將食盒的蓋子蓋上了,又遞了過來:“快拿去。”
林菀擺了擺手:“柳嫂子,這麼多的酒菜,我一個人可吃不完,你拿兩盤菜下來吧。”
可柳嫂子還是將手裏的食盒硬往她的手裏塞:“這大節下的,菜色豐盛些不是應當的?再說這是柳嫂子給你的,你還怕什麼?難不成你還要同我客氣?快拿著。”
見林菀不接,她就佯裝作惱的模樣:“你若再不接,我可就惱了。”
林菀隻好接過來了,再三的對柳嫂子道了謝,又同廚房裏的其他人打了聲招呼,這才轉身出了門。
而等她掀簾子離開,廚房裏就有一個婦人不解的問著柳嫂子:“柳嫂子,你怎麼對這個丫鬟這樣的好?還巴巴兒的特地做了這道蟹粉獅子頭和這道荷花酥給她吃?”
柳嫂子不答,心裏隻想著,你懂得什麼?這可是今兒管家特地過來吩咐的。而且這個名叫小蝶的丫鬟剛進府的時候管家就過來打招呼了,說飲食上萬不能苛待了這位小蝶姑娘,必然要想法兒的給她弄些好吃的,不然她做什麼要對一個粗使丫鬟言語態度這樣的好?
不過這樣的話她自然也是不會同旁人說的,當下她隻回的一句:“老娘樂意。”就什麼話都不再說了。而問她話的那名夫人也隻好訕訕的閉了嘴,不敢再問什麼。
*
林菀提著食盒走出了廚房,等到了半路上,空中就開始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來。
她在原地站了,抬頭望了一會眼前柳絮似的雪花,然後就頂著這樣的雪花,慢慢的走回了怡和院去。
等進了院子,她關上了院門,又落下了門閂。
這個院子就她一個人住,雖然是挺孤單的,但也挺悠閑的。左右她在這院子裏住了七年,也很熟悉,並沒有什麼不適感。
她提著食盒進了屋,放在臨窗的木炕上,然後趕忙的就跑到火盆旁邊,伸手拿了火箸子,將臨出門時特意埋到灰堆裏麵的木炭扒拉了出來,重又往裏麵扔了幾塊木炭,這才蓋上了外麵一層銅製的火罩子。又端了一隻繡墩來,坐在火盆旁邊,就著炭火烤了一會兒手。
這天實在是太冷了。她不過出去拿個晚膳,就這麼一截路,那風都差點兒將她吹的凍成了一截冰坨子。
等覺得身上都烘暖和了,她這才從繡墩上起身走到木炕邊上坐了,又伸手揭開食盒蓋子,將裏麵的酒菜一一的拿了出來擺放在花梨木炕桌上。
一碗蟹粉獅子頭,一盤薰雞絲,一盤白切肉,一盤木樨銀魚,還有一盤子糟瓜茄和一盤子荷花酥,另就是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粳米飯。
飯菜實在是豐盛,林菀都懷疑自己在柳嫂子那裏到底有沒有這樣大的親和力,竟然能讓她給自己開小灶開成這樣?
不過她也沒有多想。都這麼晚了,她實在是餓了。當下她拿了隻小碗來,從那一大碗的粳米飯裏扒拉了一碗下來,就著這些菜,飽飽的吃了兩碗飯才罷。
吃完了,又想起食盒裏還有一瓶酒,忙拿了出來,倒了一小杯聞一聞,仿似是青梅酒。
她也沒有去將這壺酒燙熱,而是就這樣的慢慢的喝著。一邊喝,一邊望著窗格外麵下的越來越大的雪花,心中隻覺頗多感觸。
到後來她也不曉得到底是喝了多少杯青梅酒下去,忽然就聽到外麵有拍門聲不疾不徐的響起。
她眉頭微蹙,想著這都已經入夜了,又下著雪,誰會在外麵敲門?她心裏就不大想去開門,但外麵的那人卻也堅持,依然不疾不徐的在那敲著門,大有她不開門他就會一直這樣一整夜敲下去的架勢。
林菀最後沒有法子,隻能下了木炕,不情不願的走到明間,拉開了明間的兩扇槅扇門。
立時就有一陣帶著雪花的冷風呼嘯著撲麵而來,她冷的打了個哆嗦,然而還是就著院中微弱的燭光,走到院門後麵,一麵伸手取下了門閂,拉開了兩扇院門,一麵有些不悅的問著:“是......”
但待看清那人的相貌之後,她那個誰字就沒有再問出口。
就見門外站著的人穿了一身墨綠色的錦袍,外麵又罩了一件黑色的貂絨鬥篷。廊下橘黃色的燭光溫和了他的眉眼,讓他此刻看上去如玉般的秀美。
是李惟元。
他正背著雙手站在院門口,麵上神情淡淡的。寒風和著細碎的雪花吹起他的袍袖衣帶,清雅無雙。
林菀胸腔裏的一顆心開始砰砰的亂跳了起來。
她的手還放在門框上,這時因著緊張也緊緊的蜷了起來。她看著李惟元,眼眶微熱,雙唇輕顫著,但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惟元這時卻是目光平淡的瞥了她一眼,隨後漫不經心的問著:“你是怡和院新來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