訊問室內,一老一少對視而立,氣氛凝重又感傷。
何衛軍上前兩步,幾次猶豫後才抬起手來,拍了拍陳牧的肩膀。
他打量著手下最優秀的兵,全軍特戰同行公認過的第一兵王,眼中滿是無奈。
這一次,他之所以會興師動眾,親自趕到這裏來,就是為了給彼此雙方一個滿意的交代。
“行了!別繃著了……”何衛軍四周掃視了一圈兒,歎息一聲道,“該說的說完了,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沒人會知道,說一說你今後的打算吧?隻要在條件允許……”
“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何衛軍沒想到陳牧會這麼說,稍作沉思眨眼道:“看來,你還是怪我……”
“我是華夏陸軍的一名狙擊手,我將忠於國家和軍隊,勇敢殺敵!”
“狙擊手將比任何人都更危險,所以我要比任何人都訓練刻苦,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作為狙擊手,我將深入敵後、斬獲敵酋,我將與我的搭檔深陷險境,不論何時何地,我們都將並肩作戰、同生共死!!”
陳牧的雙眼微微泛紅,目視前方,站著標準的軍姿,高聲喊出了狙擊手誓詞。
接連被打斷,何衛軍並未氣惱,看向陳牧的複雜目光中,更多了幾分愧疚之情。
“我知道,你心裏委屈!那種感受,我能夠理解……”他瞥向陳牧大臂的傷處,好似瞬間蒼老了許多,“可是身為軍人……”
“報告,我不委屈!”
“真正委屈的是您,是臥虎,是那些犧牲的戰友!”
陳牧再次朗聲打斷,這才扭頭看了何衛軍一眼,百感交集道:“您戎馬一生,送走了無數位英烈,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但是我相信,您從未看到過……烈士險些被挫骨揚灰的一幕!”
他發現何衛軍目光一凝,幹脆直接轉過身來,與其對視。
剛才在門外,那一句讓英雄流血又流淚的話,徹底刺激到了他。
那晚烈士遭人褻瀆,烈屬被逼致死,一幕幕的往事還恍若發生在昨日。
而何衛軍雖然說得好聽,可事發當晚甚至過後幾天,他從未看到過部隊來人。
時至今日,英魂入土為安,烈屬被逼迫的居無定所,也不曾看見有人過來主持公道。
“唉,那件事,我也是剛剛聽說!”
“我承認,最近軍務繁多……是我疏忽了!”
“你放心,我已經責令有關部門,盡快處理此事了!
身為位高權重的大佬,何衛軍能夠放低姿態這麼說,就等同於是道歉了。
可這番話對陳牧而言,卻頗為刺耳,甚至覺得這種話,和馬後炮沒什麼區別。
他設想過,如果事發當晚,自己沒有及時出現,手握剔骨刀的何小魚隻有一種下場。
親人相繼離世後,孤苦無依的她,將會遭受到更加血腥殘暴的對待,最後的結果唯有一死。
“嗬嗬,盡快處理?算了吧!”
“處理了又能怎樣?隻有殺一儆百,才不會愧對英靈!”
陳牧搖頭冷笑,想了想道:“我知道您軍務繁多,如果我沒記錯,眼下這幾天,又到了選拔新隊員的時候,一年一度的演習大比,也要開始了!”
他說到這裏,咬牙下定決心道:“既然大隊長您貴人事忙,還是請回吧!”
何衛軍聞言一愣,眯眼對上陳牧堅定的目光,良久後才長歎了一聲。
“陳牧啊,我知道你心中有愧,可殺戮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你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如果當初你沒有違令越境,也不會斷送了……”
陳牧不待他說完,雙眼陡然變紅,擲地有聲道:“大隊長,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如果您今天是為那件事而來,就不必說下去了!”
“我從未怪過您,也不怪任何人,我隻怪我自己!”
“倘若能重來一次,我還會那麼做,並且義無反顧的做下去!”
“那次行動尚未調查清楚,究竟是哪個環節泄露了消息,您不好奇嗎?”
“假如您同樣心中有愧,覺得對不起犧牲的臥虎,就請您盡快查證泄密的環節!”
“至於我的事,您不必費心,因為從瘋狂殺戮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接受軍法處置的準備!”
他緊咬牙關,神情萬分痛苦,用力握拳捂住了心口:“除此之外,我對您隻有一個要求,您既然說了,不會再讓英雄流血又流淚的事情重演,那我希望您能夠說到做到!”
聽到陳牧這麼說,何衛軍雖在沉默,卻徹底動容了。
對他而言,這一趟並沒有白來,最少對自身有了一個交代。
並且在此時此刻,陳牧不再是他手下的兵,他也不是陳牧的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