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茶點的思穎停在距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的走廊上,她看著暮思宮內追逐的兩抹身影,以及打鬧的歡樂聲,她知道,錦淩在盛紀的寢宮內,也知道,這樣的歡樂是自己給不了他的。
可為什麼,你要接受我的好,再殘忍的剝奪我對你好的權力,剝奪我愛你的資格,為什麼?
思穎佇立在走廊許久黯然的轉身離開,隻要有錦淩在,思穎就永遠走不進盛紀的心裏,永遠充其量也隻是一個服侍他的宮女,僅此而已。
“不玩了,已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回西湘宮去。”停止打鬧的錦淩一把拽住正要扔奏折過來的葵顏,親昵的在她臉上留下一吻,“為了不讓你在黑暗中,今晚的蠟燭你自己滅吧。”
錦淩笑了笑,沒有惡作劇的滅了葵顏桌上的蠟燭,直接跳出窗外。
“臭狐狸,下次你給我走門出去!”葵顏朝著錦淩離去的方向喊了一句,一抹笑卻在臉上暈開。
無聊的錦淩在回西湘宮的途中走的並不是走廊,而是在走廊上的屋簷上走,繞過幾個拐彎,聽到幾個宮女在議論什麼,出於好奇心也就悄悄的跟過去偷聽。
“陛下也真是奇怪,好好地不納皇後也不納妃,倒是帶回來兩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不才聽說了那兩名女子都是從醉仙閣帶回來的,都是花魁,我還以為我們的安陵王會有多清高,還不是被煙花女子迷昏了腦袋。”
“噓,小聲點,隔牆有耳,雖說這宮中冷清,但這事可是不能隨便議論的。”
“冷清,何止是冷清,我看是活活的一個墓園,我們都是裏麵的活死人,你說這三年來雖說是天下太平了,安陵國的百姓們也都安家樂業的,可這宮中,我們這些宮中之人過的生活,比冷宮還冷,外麵想入宮的人入不來,裏麵想出去的人出不去。”
“哎,算了吧,這安陵城也就這樣了,還是回去早點睡,明早還要掃後院呢。”
“……”
議論聲和腳步聲漸漸的消失,從屋梁上倒吊下來的錦淩鼓鼓腮轉著眼珠子,像在思索什麼。
說到冷清,這安陵城還真的冷清的過分,有一個不懂風情隻知道批奏折的安陵王和一群不敢鬧的宮女太監,還有守衛著安陵城的那些精兵,一個個都是冷清的人,要是能有些好玩的事情說不定能調和一下這樣的冷清……
“大半夜的,在這裏掉眼淚,所因何事?”屈膝坐在岩石上的槿溪彈指動了動劍柄,夜風將他黑色的衣袂吹起,在皎潔的月色下舞動,他冷銳的眸中透露出駭人的笑意,他挑眉看著小軒邊獨自流淚的思穎,突然從岩石上起身踏水無痕的飛落入小軒內。
“你是誰?”思楹驀然抬頭看著眼前的男子,妖嬈的月光灑在同樣妖嬈的他身上,他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殺氣,思穎分不清是空氣中的帶來寒冷還是身前的男子。
“一個可以讓你幸福的人。”槿溪妖媚的鳳眼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斂手繞過思穎身邊,“我們是敵人,但也是朋友。”
“什麼意思?”思楹提高警惕的向後退一小步,擔心眼前的男子會突然有其他動靜。
“國事上我們也許是敵人,但是感情上,也許我們是朋友!”槿溪表意不明的揚起一抹妖冶的笑,走近思穎身旁兀自坐了下來,看著沐浴在月光下的雪蓮,“如果錦淩不在盛紀身邊,我想,他的心就會回到你身上,難道你不這樣認為?”
“你的目的是什麼,休想利用我傷害錦淩姐姐。”思穎有些激動的將手攥緊放在胸口,似乎在說你要是有不良的企圖我就一死示忠誠。
“我的目的是錦淩,而你的目的是盛紀,就那麼簡單。”槿溪哂笑無形中擲出的一支飛鏢折斷了一朵盛怒的雪蓮,純白的花瓣被一陣風吹散,飄入小軒,思穎看著落在花梗上的菱形飛鏢,那是南翔國的標誌,槿溪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緩緩道來,“感情也和戰爭一樣,若隻有單純的動機,最後就會落得慘敗。”
“我並沒有要和錦淩姐姐搶盛紀,我隻是……”
“你真這麼想?”槿溪一句話打斷,似乎早就看透了思穎的心思,“還是根本搶不過!”
“你胡說!”思穎惱羞成怒,握著拳頭上前卻撲了個空,槿溪已斂著劍獨立在小軒外的樹幹上。
“你好自為之,錦淩留在盛紀身邊一天,你就和他疏遠一天。”槿溪默去的身影消失在安陵城內,思穎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低頭思考著他說過的話,她不像錦淩油嘴滑舌討人喜歡,她隻是一介民女,她有什麼能和錦淩比,一場毫無勝算的感情戰役裏,她到底算什麼?
第三節 剪不斷理還亂
過了數日,在安陵殿的早朝之上,掌控安陵國軍火的將軍從殿外匆忙的走進來,朝著葵顏抱拳作揖跪在殿前。
“陛下,我軍炮火一夜之間少了十車,不知是有他國入侵還是軍中有人販賣。”
“十車?”葵顏略有所思的皺皺眉,這可不是小數目,會是誰無故運走十車大炮,竟沒有驚動任何人,“你可查過這幾日內都有哪些人靠近過炮火?”
“這不才發現,就趕緊向陛下稟告。”
“陛下,請聽臣一言,近日有人堪稱南翔國的人出現在我國境內。”一白了胡須的老臣上前稟告,並提供了許多南翔國的人在安陵國內的證據,國內許多地方都發現了南翔國慣用的飛鏢,雖然目前沒有人傷亡,但南翔國竟然來了就一定沒有善意。
朝中的大臣紛紛議論起來,回想起九年前的那場噩夢,雖然許多大臣並沒有經曆過,但聽宮中的人和當年被辭官的人所說,九年前南翔國來訪是一場災難。
“在事情沒有查明之前不要隨便下定義。”葵顏啪一聲將奏折往桌上一拍,森然的眼神讓在場的人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隻得低著頭等葵顏說話,“我定會查清楚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結果,退朝!”
水榭亭內,托著下巴發呆的錦淩好像在思考什麼,竟連已經走過水廊站在他身後的葵顏都沒有發現,嘀嘀咕咕的好像在說什麼。
“那家夥莫名其妙的追來了安陵城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是他也知道了盛紀早就死了會不會不再糾葛葵顏?可葵顏那家夥又不讓我說她是女子這件事,這是揪心。”錦淩玩弄著在小軒邊發現的一枚菱形飛鏢,上麵刻著南翔的字眼。
“你手裏拿著什麼?”葵顏快速按住錦淩想要收起來的手,一支飛鏢被壓在錦淩的手掌下,“南翔國的飛鏢!”
“顏兒?”
“你怎麼會有南翔國的飛鏢?炮火不見的事是不是也跟你有關!”葵顏拽過錦淩,看著他支支吾吾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有關聯。
“是有那麼一點點關係……”錦淩支支吾吾又不想說那麼多讓葵顏知道。
“你為什麼可以胡鬧到這種地步!”葵顏奪過飛鏢丟在地上,拽起錦淩的衣領往後推,直到背貼著木柱,“難道你做任何事都不能考慮一下我考慮一下安陵國的百姓,考慮一下你自己的安慰嗎!”
飛鏢摔落在剛走過來的思穎腳下,她看著兩人爭執,看著盛紀激動的樣子不由得心驚,南翔槿溪來過安陵城這件事她到底該不該說?若說了,盛紀的心思固然更加偏向錦淩,那個時候她又該怎麼辦,她不知道,她的心好亂,好亂。
“思穎,你怎麼來了?”快速轉移話題的錦淩看向葵顏身後的思穎,她好像要說什麼,又好像不想說什麼,像一塊木頭一樣杵在那裏。
“你找我?”葵顏冷靜下來望向思穎,她點點頭有快速的搖搖頭,將一件白袍子遞給葵顏,似乎心情不好的葵顏甩開思穎伸過來的手徑自離開水榭亭,“我不需要!”
“誒,你別生氣啊,等等我。”錦淩繞過思穎追著葵顏,留下思穎默默的撿起地上的飛鏢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安陵國內,華府。
6歲的華慕辰攀爬在園內的大樹上撿踢了上去的蹴鞠,樹下一群婢女和奴才在幹著急。
“我的小祖宗啊,你快下來啊,別摔了。”
“小少爺啊,你可小心點啊。”
“少爺,你快下來啊。”
“……”
樹上伸手拿卡在樹縫間的蹴鞠,眼看就要得手了,卻因冬天裹了太多層衣服,手腳不便的踏了個空,樹下的奴才們著急的伸著手要接住少爺。
一抹白色身影略過,穩穩地抱住從樹上掉下來的華慕辰,一個翻身踩牆借力落向空地。
“盛紀哥哥,你怎麼來了?”被放下來的慕辰一臉童稚的看著葵顏,“這些天你都不來找慕辰,慕辰可想你了。”
“慕辰乖,盛紀哥哥最近忙。”葵顏親昵的撫摸著慕辰細致的小臉蛋,慕辰是向玨侯的兒子,叛亂那年慕辰隻有三歲,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向玨侯雖罪孽深重,但罪不至於孩子,葵顏念慕辰年幼無知,便饒他一死,由他外祖父領養,一生不得過問朝政,這或許對他是最好的安排。
葵顏時不時會來華府看看慕辰,一來是因為慕辰畢竟留著皇族的血,和葵顏有血脈之親;二來,向玨侯失蹤多年,留得一子在安陵城內,若他還活著依舊有謀反之心,他一定不會留下自己的兒子不管不顧。
“這蹴鞠好像很好玩。”從圍牆上跳到樹上,又從樹上拿走蹴鞠跳下來的錦淩目不轉睛的蹲在慕辰麵前,“你穿好多衣服,好像個肉球。”
“盛紀哥哥,這個姐姐是跟著你來的嗎?”慕辰扯了扯葵顏的衣袖指著她旁邊的錦淩。
錦淩眨巴著漂亮的眼眸笑嘻嘻的抬頭看向還不想理他的葵顏,也學著慕辰撒嬌的扯著葵顏的袖子,像是在哀求原諒。
葵顏甩開袖子,什麼也沒說,留下錦淩和慕辰獨自走入華府內堂。
錦淩笑了笑,他明白葵顏莫無聲息的語言,這是讓他陪慕辰玩,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坐在內堂品茶的幾位老人看到葵顏邁過門檻吃了一驚,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連滾帶爬的滾下來給葵顏請安。
“參見安陵王。”
“你們年紀也不輕了,不必多禮,起身吧。”葵顏往一旁的椅子上走去,兀自坐下,華老爺朝旁邊的侍女使了個眼神,點點頭的侍女端起茶壺為葵顏斟茶。
“安陵國內走失了十車炮火,我來,隻是想問問,你們可否知道這事?”葵顏望向內堂中坐著的兩位老人,她猜疑的眼神讓他們連茶杯都端不穩,急急忙忙的有跪在地上。
“我的安陵王啊,你怎麼能懷疑到我們華府的頭上,你看這華府上上下下的除了我們二老和幾個出嫁的女兒就剩下剛滿6歲的慕辰了,我們哪來的心思理那些炮火。”華老頭子差點沒哭出來,這自從向玨侯叛亂女兒被殺,這華府就隻剩下一個外孫和一些奴才作伴,兩位老人卻也總提心吊膽,盛紀說是放過他們,但一發生什麼事情,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們華府,“慕辰已經沒有權利過問朝政了,我們也對這些沒興趣,我們都這把年紀了,隻想安寧的過一個晚年。”
“我知道,慕辰還小不會做出這等事,我的意思是,失蹤已久的向玨侯有沒有回來過!”葵顏直接轉移話題,半帶懷疑半帶肯定的語氣卻讓兩位老人更加著急。
“盛紀啊盛紀,你何苦來為難我們,向玨侯那個忘恩負義貪圖名利的人,失蹤了三年多也不知是死是活,他要是還敢回來我們家,我們非把他打死不可,哪裏敢窩藏啊。”華老婦人哭天搶地的磕著頭有拍著胸膛哭起來,可憐了她的閨女嫁給了一個這樣的人,白白搭了性命,命苦啊!
葵顏看著二老不像在說謊,歎了一口氣帶著她的劍起身步出內堂。
“慕辰還是孩子,最好不要讓他過問太多過去的事,我不希望他變得不快樂。”
華府二老磕頭跪送葵顏,不住的說是是是。
走到院子裏的葵顏看著錦淩和慕辰正開心的在玩蹴鞠,不知道是因為穿著裙子活動不便還是故意在讓慕辰,錦淩的動作很鈍。
“慕辰。”葵顏半蹲下身子呼喚著慕辰的名字,他看到葵顏連蹴鞠都不要了,屁顛屁顛的就跑過去撲進她的懷裏,親昵的很,錦淩倒是在一邊靜靜地看著葵顏明朗的笑容,那也許是她最真實的一麵,她溫柔的揉揉慕辰的腦袋瓜,“盛紀哥哥有事要先走了,下次再和你玩好不好?”
“盛紀哥哥不要走嘛,留在這裏陪辰兒玩嘛。”
慕辰撒嬌的嘟著小嘴扭扭捏捏的晃著圓圓的身體,像一團會說話的小棉球,煞是可愛。
“慕辰乖,盛紀哥哥下次來給你帶好吃的,好不好?”葵顏掐掐慕辰粉嘟嘟的臉蛋笑了笑,伸出小拇指,“來,我們拉鉤鉤。”
慕辰搓了搓鼻子伸出小手和葵顏拉鉤鉤,然後揮手目送她離開,錦淩也掐了掐慕辰的臉蛋說下次再跟他玩,隨後緊跟上葵顏的腳步。
第四節 蛇姬
“你老是不理我,等哪一天我真不見了,急死你!”錦淩一邊走一邊在葵顏的耳邊嘀咕,似乎在想其他事情的葵顏並沒有聽進去,繼續漫不經心的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