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時逢暮春(3 / 3)

如果向玨侯沒有出現過,華府也沒有參與朝政,那南翔國的出現和炮火走失會不會有關聯?覬覦安陵國的除了向玨侯還有誰?南翔國的人出現究竟又有何目的?

“顏兒,你怎麼還是不理我,你在想什麼?”直接伸手攔截在葵顏身前的錦淩拉回葵顏漂浮在眾多疑問中的魂,“你究竟在想什麼?”

“南翔國、向玨侯和炮火。”葵顏終於回了錦淩一句話,雖然簡略但卻涵蓋了許多。

“南翔國的南翔槿溪無非就是想要盛紀的命,他們兩個人呢有什麼過節我不知道,但是這個槿溪似乎對安陵國沒有興趣,關鍵時刻大不了告訴他你不是盛紀就得了;向玨侯嘛,失蹤了三年多的人,就兩種可能,要麼就死了,要麼就苟且的活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反正是不會回來的,即使回來了,這安陵城上上下下的哪裏還有他能動用的兵卒;至於炮火的事。”錦淩狡黠的笑了笑,似乎知道什麼,似乎不想說什麼,隻是玩弄一下發上的絲帶便轉身走在葵顏前麵,“這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反正你現在憂愁的三件大事都不會對你或者安陵國產生任何威脅,你就不要再憂愁了,不然我會心疼的。”

葵顏歎一口氣看著錦淩的背影,雖說他平日裏除了闖禍就知道玩,但關鍵時候分析起事情來也頭頭是道,完全不亞於當年的安陵王和盛紀,若錦淩是人,想必也是遭到王者重用之人。

南翔國。

熙凝宮。

移開軟榻前的花瓶,地板敞開露出蛇池,繾綣著的毒蛇吐著信子發出令人發寒的聲響,槿溪順著一旁的階梯徒步走下,似乎因為他的身體太過於冰寒,毒蛇紛紛朝兩邊讓開不敢靠近,槿溪擲出一支鏢,回旋的鏢精確無誤的擊中蛇池四麵的各個按鈕,站在蛇池中央的槿溪看著身下移開的一道門,順著階梯走下去,地板在他進去後移回原位,蛇池上一層的地板也覆蓋了回去,熙凝宮除了槿溪不在之外一切都未變更。

槿溪順著黑暗的走道步行到一個小房間,打開封塵已久的木門,裏麵的擺設很奇怪,地上畫著一個八卦的形狀,房間的四個角貼著血字黃符,房間正麵門口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女子的畫,她有著妖豔的容貌,唇邊的淺笑卻像一泓毒藥,一身黑色長裙在腳下徐徐蕩開。

掛畫的前麵是一張四角桌,桌上放著一個葫蘆,葫蘆四周圍寫滿了血字,像是某種咒文。

“是你?是過了多久了,你今天怎麼那麼好雅致來看我?”葫蘆在槿溪走近之後浮動不大的搖晃。

“九年了。”槿溪揚起一抹冷笑,“今天是九年後我父皇的忌日,我便來看看你,看你死了沒有。”

“當然沒死,我死了,誰來看著你死?”葫蘆內的蛇姬笑得有些猖狂,卻是道不出的悲傷,“一個連自己父皇都敢殺的人,還有什麼是你南翔槿溪不敢做的?”

“不,殺了我父皇的人是你,不是我。”槿溪冷漠一笑,望著畫中的蛇姬,她很美,美得可以蠱惑眾生,但槿溪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她,若不是她,他便不會跟今天一樣冷血殘忍,若不是她,他便不會失去所有關心他愛他的人,若不是她……

“我一直想殺卻殺不了的人隻有你,至於父皇,他隻是我毀滅你走的一步棋,可這步棋卻起了阻礙的作用,你活下來就注定看著他死亡,所以害死他的人,是你。”槿溪玩弄著手中的飛鏢,冷漠的語氣就像在述說一個跟自己毫無瓜葛的人。

九年前南翔王帶著蛇姬逃離安陵城的那個夜晚——

槿溪也充其量的成了跟隨一同逃離的人,沒有皇宮侍衛,隻有兩個攙扶奔走的身影和一個形單影隻的孩子。

“妍素,你怎樣?”南翔王扶著蛇姬到路邊的岩石邊坐著休息一下。

“我的心髒被刺傷,雖然沒有傷及要害但需要一段時間修養。”妍素望向南翔王身後的槿溪。

槿溪知道什麼事情,走上前伸出手讓她吮吸自己的鮮血,妍素找不到心髒進食或受傷的時候就需要一個血液寒涼的人為她提供血液,而人的體溫不可能和蛇一樣冷,所以從槿溪一出生妍素就在他身上植下了寒毒,南翔王把槿溪帶到這個世界也隻是為了給妍素提供血液。

似乎已經吸夠血液的妍素鬆開槿溪滿是牙印的手臂,槿溪放下袖子遮過去,妍素盤腳坐在原地開始調理聲息,槿溪看著她,現在若殺她,若成功,父皇定會一劍刺死我,若失敗她便會殺了我,所以——

一柄劍毫無落差的捅入南翔王的心口,貫穿而出,毫無防範的南翔王愕然的看著這柄劍的主人,張口要說什麼卻被突然從心髒拔出的劍奪去了說話的能力,失去支撐的跪落在地上,他的眼中除了困惑還有因疼痛帶來的潮濕,他伸出手似乎朝著槿溪的方向,又似乎朝著妍素的方向,最後卻慢慢放下,連同倒下的身子在黃土中永遠沉睡而去。

從槿溪手中擲出去的幾張黃符在妍素腳下圍了一圈,她的頭頂上空出現了八卦圖,受了傷沒有反駁餘力的妍素惡狠狠的看著殺了南翔王的槿溪,他早就有預謀!

槿溪拋出一個葫蘆落在八卦圖上麵,妍素被化成光體透過八卦圖被吸收進葫蘆裏,槿溪咬破手指在空中寫咒文,一竄竄血字像鏈鎖一樣一圈圈的包圍著葫蘆,瞬間緊縮印在葫蘆上……

“我不是驅妖師,殺不了你,但南翔國卻是驅妖師群集的地方,找到封印你的方法,途徑多的是。”

“其實你封印我,對你有什麼好處,你放我出來,說不定我能輔助你,這天下,妖的力量總是比人強,你封印我究竟有何目的?”

“隻是想你死就那麼簡單。”槿溪沒有再聊下去,帶上門離開這地下室。

第五節 煙花

暮思宮。

披著羽絨袍子在床邊發呆的葵顏突然被錦淩冒出來的頭嚇了一跳。

“嘿,去水榭亭給我彈琴好不?”錦淩趴在窗外麵露出一個腦袋笑嘻嘻的看著方才被嚇了一跳的葵顏,“看你一個人在這裏發呆也很悶。”

“我不是在發呆。”葵顏看了看空空蕩蕩的桌上,沒有任何奏折,燭台上的蠟燭也快燃到了盡頭,她下瞟著錦淩,“我隻是在想,你把我的奏折都藏去哪了,還有我燭台上的蠟燭,為何無端少了半截!”

“顏兒今天說這話這番淡定,還真是難得,要是以前,這奏折不見了你非命人把皇宮內搜個七八遍才罷休。”錦淩一邊說一邊從窗外爬進來。

“我既然知道是你拿走的,又何必搜。”葵顏往旁邊挪了挪身子讓出一個位置給錦淩,“你打算什麼時候拿回來。”

“跟我到水榭亭彈琴給我聽,我就還給你。”錦淩耍小脾氣的別過頭,隨後又從窗內躍身晃到窗外,朝著葵顏最鬼臉,“要不,你要追我,追到了就還給你。”

“你隻臭狐狸!”葵顏接下羽絨袍從窗內飛出去追逐那抹藍色影子。

他們走後暮思宮走進了另外一個人——南翔槿溪。

他看著這熟悉而陌生的地方有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第一次進入暮思宮是九年前的那個夜晚,和現在一樣,盛紀不在寢宮內,在的,隻是安陵葵顏,那個抱著他給他溫暖的小女孩,可她死了,在最不該死的時候死了,留下這冷清的寢宮。

思緒飄飛,似乎將這一切帶到了三年前得到這個消息的午後。

從安陵城的皇宮中逃出來的向玨侯跑進了南翔國向已經當了6年君王的槿溪求救。

“南翔王,救救我吧,我在宮中起兵造反,本看著就要成功了,可誰知道盛紀居然回來了,現在我成了安陵國的大罪人,是你支持我起兵造反的,現在你可要救救我,我可是走投無路了。”向玨侯跪在熙凝宮隔著珠簾向軟榻上玩弄匕首的槿溪求救。

“你說什麼?安陵盛紀還活著?”槿溪蹙眉,深邃的眼眸帶著一股不悅之氣,將匕首丟到一邊的地上坐起身子,“不可能,明明有人回報了安陵盛紀中了我的毒箭,不可能活著!”

“盛紀還沒死,我親眼所見,但是中了毒箭的人是不是盛紀我就不清楚了,葵顏和盛紀是孿生兄妹,他們這次狩獵穿著一樣,實在難辨,說不定死的人是葵顏。”

“你說什麼,葵顏死了?”聽到這麼一個消息,槿溪似乎比聽到盛紀沒死更激動,而不識時務的向玨侯卻也繼續加油添醋的說下去。

“葵顏死了不也好嘛,這安陵城內若隻有盛紀一個孤軍作戰,我若再起兵反他談何容易,這皇宮上下都知道,葵顏是盛紀最疼愛的妹妹,這最重要的人死了,我想盛紀也沒有活著的信念,我們可以聯手……”向玨侯還沒說完就被從珠簾中飛出的一柄長劍刺入胸膛,從背麵穿了出來,猩紅的血順著劍刃聚集在劍尖,一點一點的滴入地板,向玨侯原地站起來,步履不穩後退著,想不到這個唆使他起兵造反謀朝篡位的少年竟可以那麼快的翻臉不認人,沒想到他千算萬算竟沒有算到自己會死在一個乳臭味幹的小子手裏,他奄奄一息伸出手想要說些什麼,嘴裏噴出的卻是一股股鮮血,直到瞪著眼睛望著珠簾內晃動的人影倒地身亡。

槿溪或許無法理解為何會在乎一個亡國公主的死活,但那一刻,聽到她的死訊時他的心竟然會隱隱約約的痛,10歲那年給過他溫暖的人,10歲那年他間接地救下一命的人,最終還是死了,在這不斷糾葛的皇室裏,在這不知道誰會害了誰的迷宮裏,生命是什麼,殘忍的,冰冷的。

為何他的心裏會這般的恨安陵盛紀,因他在那年比劍贏了他,贏了從未輸過的他,挫傷了他的傲氣,踐踏了他以此活著的尊嚴。

或許也因為,盛紀對葵顏的無微不至,他的溫柔,他的愛是槿溪最不能接受的,而葵顏的眼裏也隻看到她最心愛的哥哥,憑什麼安陵盛紀可以擁有世界上至真至誠的一切?權力、才華、武功、缺一不少的愛,這些就像是槿溪眼裏的刺,他容不下這個人的存在!

又或許,人,越是想得到而又得不到的東西就會想要摧毀,當一切都化為虛無了,就無需爭奪!

回到現實中的槿溪繼續思量著這個寢宮,他靜靜地走到桌子對麵,牆壁上有一幅掛畫,畫中人是葵顏,一身淡粉的裝束,笑靨如花,看似14歲左右,雖一臉稚氣卻也很美。

我隻記得你8歲的模樣,若你現在還活著,又該是怎樣的呢?

“你是誰?”思穎正好路過暮思宮看見寢宮的門開著,走進去卻看見伸手想要觸及掛畫的槿溪,他頓了頓停住落在半空的手,轉過身,陡然一顫的思穎後退了一步,“是你?你又來做什麼?”

“沒什麼,隻是來看看。”槿溪走到思穎身旁有意的停了片刻,“你喜歡的盛紀恐怕又跟錦淩去了吧。”

“你不用在我們之間挑撥離間,我明日就去告訴盛紀你來過安陵城兩次!”似乎帶著要挾語氣的思楹後退幾步指向槿溪,他身上逼人的寒冷帶著森然的殺意。

水榭亭。

先到一步的錦淩抽出一支玉簫開始啟奏,低沉悠揚有些哀傷,但融合在這寂靜的月色下卻格外的清幽。

葵顏看著朝她拋媚眼的錦淩不禁一笑,這隻狐狸連玉簫都會吹,真不知道他哪來的玉簫。

徑直走來坐下的葵顏挑了挑琴弦,發出幾個顫動的音,隨後一陣陣優美的琴音回蕩在這岑寂的夜裏。

拿著火折子的宮女太監躲藏在原先就計劃好的位置,在聽到琴聲後紛紛蠕動起來。

“快,快點火!”

火苗從地麵八方點燃引子,不過半刻,整個皇宮的天空被滿天煙花彌漫,全都跑出來看煙花的宮女太監歡呼雀躍的指著夜空裏璀璨的煙火,一度冷清的宮中被這場煙花燃起了歡樂。

“顏兒,你之前不是問我,炮火的事情嗎,它們被我變成了天上的煙花了,你看,美不?”錦淩放下玉簫指著閃爍的天空中璀璨的煙花,“我覺得一個國家不打戰儲存那麼多炮彈是沒用的,所以,你看,變成煙花多漂亮。”

“你偷走炮彈就是為了製作煙花?”葵顏起身向後斂手仰望煙花,不禁笑了笑,這隻狐狸,雖討人歡心但胡鬧起來還真讓人頭痛,偷了炮彈卻單純的隻是為了放這一場煙花,看著錦淩點頭的樣子葵顏轉身坐回琴邊,吟了一首煙花詩,“煙花落盡煙花雨,月似錦繡思深空舞。小舟側畔水榭亭,對月撫琴共笙簫。”

帶著思穎躍上高處的槿溪指向水榭亭中的兩抹身影,他們就像天衣無縫的一對,在這美麗的月下撫琴相伴,而思穎到底算什麼,她隻能遠遠的看著,遠遠的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離自己越來越遠。

“你看到了,他們在一起,你的存在毫無意義,哪怕你今天跟我在一起死了,他也隻當宮裏少了一個宮女罷了。”槿溪隻是拋下這樣的一句話就消失在煙花之中,留下獨自思索的思穎,槿溪其實沒說錯,盛紀最在乎的人是錦淩,錦淩若是不見了,盛紀一定會滿天下的去找,如果有一天思穎也不見了或者死了,盛紀你心裏會怎麼想?你會找我嗎?會為我難過嗎?還是,我也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