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更激怒的蘭貝兒,她憤怒地道:“他是我爹,我當然痛苦!我爹背井離鄉、千難萬險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我和娘……上天何其不公,不僅讓我爹葬身沙漠,還要被餓狼裹腹……這世上為什麼要有狼!”甘石星不滿地反駁:“上天是公平的。無論是人還是狼都活在這世上,人活著無可非議,為什麼狼就該死?”“那些狼凶殘、狡詐,總是不勞而獲,傷害活生生的人和駱駝!它們百害而無一利,上天為什麼要讓它們活著?!”“你隻見狼吃人,卻不見人吃人!人總是自認高貴,可以任意傷害別的東西,卻不許別的東西傷害他們,這就是公平嗎?狼吃人隻是因為饑餓,人卻在任何時候去吃人!你爹被狼害死,你就怪上天,恨狼,可是是誰要你爹來沙漠的?”
蘭貝兒氣極無言,憤怒地瞪著甘石星。甘石星頓時想到這些話未免太過火了,有些懊悔,剛要說幾句道歉的話。蘭貝兒卻冷笑幾聲道:“是!是我爹咎由自取!其實我早該猜到你會替那些狼講話的,因為你根本就是和它們一樣——都是狼養的!”她已經氣得失去理智,口不擇言了。甘石星心頭一窒,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來分外傷人。打從相遇相識,她從未象別的人那樣把他當狼看待,也是她為他豎立了做人的自尊,他也在努力做人。可是現在,她一句“狼養的”將他苦心經營的一切都擊碎了,他無法為自己在這三年中所做的一切找個合理的理由。
甘石星慘笑,點頭道:“不錯,我是狼養的。我曾經更是一頭狼!難道我不願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嗎?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沒有一個人來幫我!我在沙漠裏長大,我知道那些人的心思,所以我從未怪過任何人。在這裏活著需要膽量和勇氣,還要有鐵石心腸!生死關頭,就是親爹娘也要狠得下心丟下才行!”蘭貝兒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責問:“為了活命,連做人的尊嚴都不要了的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尊嚴?”甘石星輕篾地笑道:“江南山青水秀、風溫日暖,那裏的人不用時時刻刻擔心會丟命,才會滿口的大道理,才可以講尊嚴!在這裏,人的小命隨時都會保不住,怎麼配談尊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蘭貝兒惱怒地道:“你是說我不知天高地厚,隻會誇誇其談?是覺得我無事生非、無理取鬧?”“我沒這麼說。”甘石星連忙反駁。
淚水又溢滿雙眼,蘭貝兒心碎地想:她不想吵架,這些話爭來吵去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娘葬在江南,爹埋於沙漠,她不知道今後將何去何從,因而心煩意亂。門外狂風肆虐。她已是無親無故、無牽無掛,也許該隨風而去。天涯海角,落在哪裏,哪裏就是她的歸宿,生和死已沒有區別了!想著她緩緩走向房門。甘石星見她神色異常,連忙拉住她,急切地問:“你去哪兒?”“我要做的事已經做完了,也該走了。”蘭貝兒失魂落魄地道。“不行!”甘石星緊緊抓住她,道:“外麵那麼大的風沙,會把你吹走埋沒的!”“好啊!”蘭貝兒道:“我不能帶爹回去見娘,留在這裏陪著爹也好。”“你說的什麼瘋話?!”甘石星斥道。“你對我好,就成全我!”蘭貝兒絕決地望著他,說。
甘石星的手顫抖著。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卻又不忍心見她活得如此痛苦。放還是不放,他左右為難。蘭貝兒平靜地對他說:“如果我死了,那麼一切就都結束了;如果我能活下來,過去的事就算沒發生過!我已經不能自己做出選擇了,就讓上天替我決定吧!”這樣的天氣她若是出去,肯定凶多吉少,甘石星再清楚不過了。可是他卻緩緩鬆開了手,臉慘白得可怕,堅定地道:“好!我永遠都不會反對你的!但是請你也記住:無論生死,我都會和你在一起!”蘭貝兒倩笑,她的笑比陽光還要燦爛,耀花了甘石星的眼——這是他們相識後唯一一次她笑得那麼美。然後她扭頭衝出房門,義無反顧且快得甘石星都來不及反應。“貝兒!”甘石星驚慌地大叫,看到她的背影被風沙吞噬,他毫不猶豫地追了出去。
風暴過後,小鎮上積了三寸厚的黃沙。再也沒有人見到過甘石星和蘭貝兒,他們就象隨風而去,在這世上消失了一樣。沙漠中的商旅們偶爾也會聽到悠揚的笛聲,仿佛從天邊傳來。他們的名字漸漸被人忘卻,但“大漠魔笛”美麗的傳說卻世代相傳下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