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大火將整個東都的夜空照亮。
宮城外的白雲寺,沙彌們也紛紛出來觀火,不時感歎著耗費無數財力人力的華美建築就這樣付之一炬,著實可惜。
一個人影匆匆從這些議論的沙彌身後經過,盡管已經十分低調,卻仍然吸引了一位小沙彌的注意。
“住持!”小沙彌喊道,“你也出來看火嗎?”
雲心不得不停下來,駐足往那火勢燃燒處看去,此時的天堂有如一個全身燃燒的巨人,在夜色中張牙舞爪,似乎正在對他發泄著無盡的怒火。
“這火真大……”雲心呢喃著感歎。
“可不是嗎!不知道燒死人沒啊……”小沙彌亦似模似樣的感歎道,末了還念了聲:“阿彌陀佛。”
雲心亦從衣袖中抽出自己的雙手,合十在胸前,低聲念道:“阿彌陀佛……”他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雙手在夜風中瑟瑟發抖,卻無人察覺。
童心與魏南河是否葬身火海他不知道,但是有一人已死,他是知道的。他的衣襟中,還藏著沒有給出的錢袋,如今貼在他的胸口,即使隔著布料,那有如來自冥府的寒意卻源源不絕地直達心髒,以至於讓他停不下來的戰抖。
雲心看著眼前燃燒的天堂,這場火遠超他的想象,如今它正借著風勢猛漲,向夜空伸出無數火舌,似乎永遠不會熄滅,東都的黎明再也不會到來。
雲心合上雙眼,額頭抵住自己合十的指尖,心中求遍了他所知的各路神佛,祈禱這不是自己永墮地獄的開始。
而天堂之中的情形,即使用烈火地獄來形容亦不為過。頂層火勢稍弱,曲容持劍揮灑,清出了一條路來。
幾人迅速找到了童心的房門,隻見門上已經被火焰所覆蓋,曲容劍鋒掃過,將火焰斬去大半,伸手去推,那門卻紋絲不動。
白月上前,抬腳就往那扇門踹去,居然也沒有踹開。
羅珩道:“我來!”亦上前狠命踹了兩腳。蠻狠的樣子著實讓曲容與恭良儀刮目相看,二人心中不約而同地感歎——曾經小小少年畢竟長大了,踹起門來倒是像那麼回事。
然而羅珩亦沒有將門打開。他與白月兩人便索性拍起門板,大聲喊著門內的人。
曲容想到之前在鬼坊所見,猜測門內估計已經被童心辟出了另外的時空,她們在這裏所做的一切,門內人都無法感知。
曲容握緊了手中的劍,想著這劍既然能斬開火焰,那麼是否能夠斬開童心所設的時空呢?
讓其餘人往後稍退,曲容舉起了手中的五棱劍,纖細的五棱劍身,在火光照耀下,光華四射,有如一束星光。曲容心中想著,童心這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送自己一把寶劍,這把劍一定另有所用!手中那束光快速斬下,劍身劃過門扉,激起了一片銀白色的光。那光強過火焰的亮度,幾人紛紛舉臂遮擋,待到光芒散去,門扉依然紋絲不動。
曲容不死心,接連又是幾下嚐試,奈何仍然無法破開這扇門。
在揮開漸漸逼上來的火焰後,曲容再次舉起了長劍,這一次她將用上十二分的力氣與專注,她堅信自己一定可以!
劍鋒快速落下,木門發出吱呀一聲,緩緩開啟。
站在門口的魏南河隻覺眼前銀光一閃,他的幾縷發絲便在眼前緩緩飄落。“想不到,我沒有被火燒死,卻險些被你的寶劍削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笑道。話音剛落便落入了一個擁抱。
恭良儀緊緊摟住魏南河,一直懸著的心在見到魏南河的那一刻也終於落入肚中。她從未如現在這般感謝當年的童善人,曲桃與童心,否則,她與魏南河如能有今時今日,如何能有此時此刻。
魏南河輕輕撫上恭良儀的後背,低聲說道:“讓你擔心了。”
恭良儀搖搖頭,鬆開魏南河,待看到站在一旁有些目瞪口呆的白月與羅珩,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師叔一時情急……讓你們見笑了。”
白月與羅珩忙擺手說沒有。
魏南河看向站在一側的曲容,道:“進來吧,我想他等你許久了。”
進入屋內,先是一片黑暗,待往前走兩步,便漸漸看到光亮,童心的房間也逐漸露出了全貌。與房外火山火海相比,房中恬淡如常,並未受到火勢半分影響。
“大火險些燒到佛像,若是藏在佛像中尚未燃燒殆盡的隕石被放出來,後果不堪設想。”魏南河一邊說,一邊將眾人帶至屏風後,隻見這裏沒有往日換洗用具,隻有一線銀白色的光帶豎著漂浮在半空。
魏南河抬腳邁入那線光中,回頭看向其餘人道:“隨我來。”
於是幾人紛紛跟隨魏南河穿過那線白光,進入到一個沒有邊際的地方。那裏頭頂、腳下、四麵八方皆是深沉的黑暗,行走在其間,有如浮在虛空之中。雖然明明沒有任何光源,但他們卻能清晰地看到彼此,似乎他們本身便是自帶光亮,每個人都成了這片黑暗中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