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辦?”劉梁道,“這裏深山老林,分散走容易出事,我們自然是跟著其他工坊的人一道走,等出了這個林子,再往回趕。”可是連日的黑夜,他們走走停停,來時尚算好走的路,此時卻異常艱難了。
“都怪那個什麼童續!”仆從忍不住抱怨道,“居然想利用我們去開采這麼危險的東西!簡直十惡不赦!”
劉梁看了眼仆從,想他肚子中本無多少墨水,這次居然用了成語來咒罵童續,可想而知,對童續又多麼的憎惡。他的仆從尚且如此,那些隨他們而來的礦工自不必說。想當初自己說是帶著他們來賺錢的,如今錢沒賺到,還要在這黑林中遭罪……劉梁裹緊了自己的外袍,想著自己此時隻需要盡可能低調便是。
而那個仆從口中十惡不赦的人,此時正孤零零獨自坐在礦地上的工棚中。夜風不斷席卷著他的全身,寒風從他空蕩蕩袍袖中鑽入,有如冰冷的刀刃刺入他的身體中——童續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正在被淩遲一般。
他拾起一塊小小的淡藍色的礦石,等了片刻,果然察覺到指尖傳來的灼燒感。一把將礦石甩開,童續心中冷笑一聲:自己果然與童心是不同的。他仍然記得,童心當時告訴他來找礦脈時,可是將一塊比這要大許多的礦石放在掌心中。他不會被礦石所傷,但是自己會。說到底,自己還是凡人身軀一具,脆弱的血肉軀體,讓他不堪一擊,就連礦石的灼燒都抵抗不了。他如何能調動遠在東都的罅隙,又如何能采出這些礦石,讓其為他所用。
煩悶無比的童續隻得起身,四處走動一下。他思考著自己是否要向童心求助,畢竟這裏的礦石采不出來,誰也得不到好處。可若是他做不成此時,正如童心所言——“要你何用”。童續忽然發現自己犯了個錯誤,他不該遠離東都,他應該守在鬼坊前的罅隙旁,至少童心是估計祇山的罅隙的。如今他遠在南域,童心若是真的要將他視為棄子,動了報十多年前殺身之仇的心思,他又該如何抵抗?
走了一路,童續也煩惱了一路。再抬頭時,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龍氏一族原本的駐地。黑暗中,依然可以分辨這裏鱗次櫛比的房屋,如今已全部人去樓空。曾經熱鬧的部落,如今隻剩下一個空殼。童續隨意進入了一戶屋中,找到了放在牆上的火把,於是他取出自己懷中的火折子,將火把點燃,舉著火把在龍氏部落中,慢慢逛了起來。
然後,他來到了一處山洞前。
若是平常的山洞,童續定然不會感興趣,隻因在這黑夜中,任何山洞都猶如巨大漆黑的獸口,等著吞沒那些充滿好奇心的人,是他們永遠困在其中,再難出來。
但是這個山洞卻有些不同。山洞外仍懸掛著彩色的布帶,門口擺放著積滿灰塵的祭台,陶製的盤子上,盛放著已經腐敗的瓜果和點心。
看來這個山洞,曾經是龍氏部落的神堂。
童續決定進去看一看。
與外麵仍然留有不少祭祀痕跡相比,洞中則如同被洗劫一空,就連洞壁上的岩石,都被規整地鑿了下來,留下一塊塊方正的凹槽,而那些被鑿下的石塊已經不知所蹤,想來應是被龍氏族人帶走了。
童續上前拂過那些凹槽,又舉著火把貼近細細看了看,不知道原本的石塊上究竟是何模樣,居然讓龍氏族人臨走時,仍不忘記將其帶上。
這個山洞並不大,童續舉著火把,繞著四周找了一圈,發現不僅是他身邊這處山壁,整個山洞四周山壁上,都有大大小小不少這樣的凹槽,這讓童續覺得十分疑惑。他走到每一塊凹槽前,輕輕摹畫著那一塊塊方方正正的缺失之處,想著這一切是本該如此,還是有人刻意為之。就在他劃過一塊山壁時,忽覺指尖傳來刺痛,拿到眼前一看,居然是被山壁凹槽中鋒利的岩石切口所劃破,鮮紅的血珠子已經快速地冒了出來。童續連忙將手指含入口中止血,視線再次掃過那麵石壁時,他卻驚呆了。
隻見吸收了他血液的石壁,漸漸浮現出圖案來,好像一副壁畫,那些圖案本隻有一個小小角落,漸漸暈開,擴散,最終呈現出的,是麵完整的壁畫。
畫上有許多人站在下方,而他們的頭頂上,是漫天流星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