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好了,可是、可是……”衛伉指著子青所在的屋子,懊悔欲死,“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霍去病一把推開攔在他麵前的遊繳,上前擒住衛伉,問道:“為何是你的錯?!青兒染上病是你害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衛伉攥著他的衣袍,忙著解釋道,“陛下要我來帶你回去,可……她說不會讓我為難,讓我帶你回長安去……”
盡管他說得語無倫次,但霍去病還是聽出其中端倪,“陛下要你殺了她,然後才讓我回去?”
衛伉說不出話來,隻能拚命搖頭,“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這麼做,表兄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青兒在哪裏?”
霍去病緩緩鬆開他。
衛伉抬起手,戰戰兢兢地指著東南角的那屋子。
霍去病大步行過去,推門,門被從裏頭閂上了。他微愣了下,轉頭看向其他人——
締素、邢醫長、衛伉,包括其他遊繳都靜靜地望著他。
那瞬間,他內心深處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杵了一下,血淋淋地疼痛。
他明白了,是子青自己將門閂上,她根本就已經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開門,丫頭!”他將頭抵在門板上,低低地喚道。
裏頭寂靜無聲。
子青將被衾拉高,一直掩到頭頂,死死蒙住。
“丫頭,開門,是我!”
霍去病的聲音依舊溫柔。
子青盡可能地將身子緊縮起來,仿佛這樣就可以躲避他的聲音。
“丫頭!”
子青整個人在被衾裏頭發著抖。
霍去病抵在門上歎息,頓了頓,他退開幾步,猛地一腳踹在門上,嘭得一聲巨響,門板吱吱呀呀地晃了晃,他緊跟著再一腳,門板轟然倒地。
“丫頭,你當真死都不見我了?”
他看著被衾中那個瘦弱的身形,目中有淚。
子青仍舊蒙著頭,悶聲道:“你快點走,嬗兒還在長安城裏等著你,你不能有事!”
“若今日是我躺在這裏,你可會走?”霍去病輕歎口氣,“嬗兒是很重要,可他還有我娘在照顧著,我沒有什麼不放心,反倒是你……”
霍去病未再說下去,隻在榻邊上緩緩坐下來,展目看著屋內,瞥見屋角還有一方七弦琴,斷了幾弦,落滿積塵,遂起身拿過來,用衣袖慢慢將塵埃抹去。
修長的手指攏起斷弦,拉緊,仔仔細細地重新續上。
輕輕一撥,低沉的琴音在窄小的屋內漾開來。
他先重新調一下音,試了試,這方七弦琴自是不能與他長安家中的琴相比,但音色鬆透而不散,也可一用。
待調好,霍去病側頭想了一瞬,唇邊不自覺地泛起一抹笑意,手指輕撫上琴弦。
音隨心走,柔滑如歌……
待聽出他所奏的是何曲,被衾中的子青怔住,一滴淚悄然無聲地滑落下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
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