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點了點頭,又看了沈晴一眼,緩緩道:“啟程吧。”
叩別皇帝,車隊往北方行去。
十裏亭外,荒草枯木,秋風卷過,徒留一地殘葉。馬車在官道上漸行漸遠,最後一隊人馬凝成天際的黑點,猶如掠空而過的鴻雁,消失遠方。
皇帝被扶上車輦,閉眼歎息。
馬車顛簸起伏,令人昏昏欲睡。
沈晴靠在軟墊上,將盒子放在麵前的矮幾上,抬手打開,向裏瞟了一眼,便見一張黑色大弓躺在裏麵,古拙無奇。
沈晴是用劍用槍的人,不慣用弓箭,所以便隻是看了兩眼便又合上了蓋子。
說來,北野寒倒是擅長用弓箭,百步穿楊,箭無虛發。
兩人第一次在戰場上相遇,他便給了沈晴一箭,擦著心口過去,險些就沒了命。
沈晴在戰場上摸打滾爬十幾年,還未曾在誰手裏吃過這樣的虧,不需談,以後自然是見一次打一次。偏生沈晴心機多城府深,北野寒鬥不過她,盡是被沈晴捉弄,不知多少次沈晴將他踹下馬來,逗弄一番。如今卻不想,竟然風水輪流轉。
雖然嫁去北庭的前途有點艱難,但沈晴卻仍是有點雀躍。
無關別的,隻是因著那多次交手,她對北野寒漸漸起了點別樣的心思。更是在上次交戰拚死將他救了,偷了個吻,雖然挨了北野寒的冷眼,但沈晴還是愉悅了好幾天。
後來北野寒被召回北庭,本想著以後相見更難,卻沒想到瞌睡了有人送枕頭。紀王給她準備了這麼一份好禮,讓她都不好拒絕。
沈晴用長匙撥了撥香爐裏的香木,想著北野寒英挺深邃的眉眼,和一生氣就紅得跟狼崽子一樣的眼睛,心思有些蠢蠢欲動。
掀起車簾,紀王府唯一跟來的秉燭走在車邊,道:“大小姐。”
“還有多久到樊籬縣?”他們會在樊籬縣歇一晚,明早再上路。
秉燭無奈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大小姐,現在晌午還沒到,離著樊籬縣還遠。您別心急,且忍忍吧。”
沈晴往前望了望車隊最前麵那個紅衣黑馬的身影,隻得先放下車簾,靠回車廂裏。
就在沈晴昏昏欲睡,眼皮都快要黏在一塊的時候,車廂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馬車也停了下來,沈晴黑眸中飛快掠過一絲淡光,懶散開口道:“誰?”
“王子妃,晌午了,奴婢來給您送飯。”一道清脆的少女聲輕盈道。
沈晴勾起唇角,眸色淡淡,“進來吧。”
車門打開,一個侍從打扮的嬌小少女彎腰進來,將車簾卷起來,放下手裏的食盒,端出三個小碟,還有一盤糕點。
沈晴探手一摸,果然都涼了,剛出京才多久,這飯菜就涼了?分明是給她顏色看罷了。抬眼看見那侍女垂頭跪坐著,頗有些惴惴,便微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夏荷。”侍女回答。
沈晴眉頭一挑,“你是大齊人?”
夏荷道:“奴婢的母親是大齊人,父親是北庭人。”
沈晴微微點頭,漫不經心地笑道:“你是從什麼時候跟著二王子的?”
夏荷身子一僵,遲疑半晌,語氣裏帶著顫抖小聲道:“二王子以前的隨從都已被杖殺,奴婢們都是來迎親前新選來的。”
沈晴眸光一凝,“是誰……”
“夏荷,”外麵響起另一個聲音打斷沈晴的話,夏荷身體一震,咬緊了嘴唇,就聽外麵繼續道,“前麵有傳喚。”
夏荷對沈晴躬了躬身,就要退下,沈晴卻一擺手,指了指桌上的飯菜,“都帶下去吧。”
“王子妃……”夏荷抬頭愕然。
沈晴笑了笑,又垂下眼,昏昏然地靠在軟墊上。夏荷猶豫了下,還是動手收拾了東西,退出了車廂。
車簾無聲掀開一道縫隙,秉燭目視前方,麵色平淡,就聽裏麵傳來沈晴聚成一線的聲音,“去查查北野寒回北庭後出了什麼事。”
秉燭領命,自然有傳遞消息的辦法。
車廂內光線昏暗,沈晴摩挲著指尖的薄繭,臉色陰沉。看來北野寒和她的婚事,除了大皇子沈裕加害外,北庭也少不了有心思的人推波助瀾。北野寒這個二王子當得果真是不如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