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今天給她媽打電話了。
她想讓她媽給她寄點錢做路費, 有了錢, 她好回家去。
但真的打通了電話, 聽見了那頭她媽的聲音, 她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你在那兒呆的咋樣?累不累?吃的好不好?”張紅玲問, 許久不見女兒回答, 催促道, “嬌嬌?嬌嬌!”
“啊?媽,咋啦?”
“你發啥楞啊?一分鍾得好幾毛錢呢!你這丫頭就是這樣,大手大腳的, 不知道可惜錢。”張紅玲埋怨女兒,卻又關心她,“你現在咋樣?每天吃飽吃不飽?”
“吃的還行, 今天中午吃的煮蘿卜配饅頭。”徐嬌嬌左手拿著話筒說著, 右手手指開始無意識的繞電話線,“媽, 我想回家了。”
“唉, 閨女, 媽在家也想你。”張紅玲以為女兒跟她撒嬌呢, 笑道, “沒剩幾個月了, 這眼看九月也要過去了,也就三個月就要過年了。等你過年回來了,我跟你爸去大路口接你去。”
“不是, 媽, 我想現在就回去,”徐嬌嬌急道,老板娘現在就在一門之隔的客廳坐著,她不敢說膠水有毒什麼的,隻好說自己不舒服,“我最近老是頭疼,還總是流鼻血。早上刷牙牙齦會出很多血。媽,我難受......”
“那,要不你回來,我去打聽打聽給你再換個輕點的活兒幹?這回離家近點兒,不跑那麼遠了。”張紅玲有點心疼女兒,不過她也不認為她說的這些是什麼大問題,八成是上火了。她自己養的閨女她自己清楚,這丫頭就是嬌氣的很,平常在家除了做做飯刷刷碗洗洗衣裳,喂豬下田她都沒幹過。
“好,那我盡快回去?”
“既然要回來那就趕緊吧,”張紅玲道,但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原來說好了去一年。這才大半年你就要回來,你老板咋說?不會扣押金吧?”
徐嬌嬌心裏一下子像是被什麼抓起來了,她的聲音僵到像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的,“老板娘說,工資押金都不給。媽,我......”她說不下去了,怎麼開口說你女兒這次打電話是要路費的呢?開不了口。
“這怎麼行?”張紅玲一聽這個就急了,“光押金就一千了。再加上你的工資——就算他扣掉一點,但怎麼也有4000吧?這就5000塊錢了。5000啊閨女!你大哥今年就高三了,明年他考上大學學費不低,咱總得提前存點吧?你這5000塊錢一打了水漂,不但存不下,連過了年你哥他們三個新學期的學費生活費都不夠。你在家嬌氣點就嬌氣點了,在外頭人家肯定不會讓著你哄著你啊,有啥事不順心你忍一忍不就過去了嗎?也就三個月了!”
“媽,不是我嬌氣,我沒法跟你說明白。我實在是待不下去了。”聽見她媽說她嬌氣,徐嬌嬌的淚立馬就下來了。
“都是我和你爸慣得你。你看咱村上誰家閨女不是家裏地裏一把抓?隔壁海燕,四五歲人還沒灶台高呢就踩著小板凳給家裏做飯刷鍋。就你跟別人不一樣,從小就嬌氣,七八歲了才開始學做飯,到現在連烙餅都學不會,烙出來的餅硬的跟石頭子兒一樣咬都咬不動。”
徐嬌嬌不說話了,隻是臉上的淚流的越來越凶,沒一會兒眼泡就有點發腫。
張紅玲氣發完了,又有點後悔,但對麵是她的女兒,總不能給她自己的閨女賠不是吧?她軟了口氣,哄到,“嬌嬌,也不叫你幹多長時間。你就堅持堅持,幹完這三個月吧。幹到年底連押金一塊兒有快7000了。咱家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把這7000塊錢扔了不要,你三個哥哥的學費咋辦?我和你爸去城裏賣血?再說現在國家也不叫賣血了,都無償了。賣血也弄不來錢哪。乖乖,你忍一忍,等明年叫你爸給你找個輕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