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腦筋急轉彎(2 / 3)

陳月影拿出小皮包,打開鎖,意外地發現裏麵藏了兩包信。怎麼會有兩包信呢?她明明記得隻有一包呀,因為他們總共就寫過幾封。她拿出來一看,薄的那包,信封上是她的字,寫著1990年夏。而厚的那包,卻寫著“孫力唯親啟”。

她一下想起來了。這是他們原來一個辦公室的男同事托她保管的。男同事叫孫力唯,好多年了,她把這事給忘了。

那時候陳月影和孫力唯在辦公室是麵對麵的同事,關係一直相處不錯。

開始孫力唯還時不時地向陳月影獻獻殷勤,表達一下好感。但不知是因為有了前麵那個男人,還是孫力唯那種油嘴滑舌的風格她不喜歡,總之孫力唯發出的求愛信息到陳月影這兒後,總是被原封不動地退回,始終沒能激起波瀾。時間一長,孫力唯也就沒那個積極性了。所以同事幾年,他們之間的關係極為明朗,一點曖昧都沒有。孫力唯常說他很遺憾,陳月影也不知他是真的遺憾還是說說而已。因為他身邊從來也不缺女人,他的長相和氣質,都頗有騙女孩子的水平。

當然,這並不影響他們成為好朋友,就像同性朋友。孫力唯什麼事都告訴她,包括他喜歡上哪個女孩兒了,或者哪個女孩兒對他有意思了。他還給她看過某個女孩兒寫給他的情詩。當他跟她說這些時,他們的關係就像哥們兒。當然,陳月影倒是從不和他說自己的私事,女人畢竟是女人,不會把這種事當成炫耀。盡管她有些看不慣孫力唯那種得意勁兒,但當孫力唯在這種事上碰到麻煩時,她總會幫忙。比如孫力唯去和某個女孩兒約會了,他老婆恰好打電話找他,陳月影就會說,他開會去了,或者說,他正在部長辦公室談話呢。好在那個年頭還沒有呼機手機商務通之類高科技特務,辦公室一旦找不到,也就放棄不再找了,比較好掩護。

在孫力唯眾多的追求者中,有一個女孩兒比較令陳月影感動,姓林,孫力唯叫她林妹妹。林妹妹對感情的那種專一和癡情讓陳月影喜歡。而孫力唯對她,也算是最認真的一個,有一段時間孫力唯竟因為她病倒了,這讓陳月影大為驚訝。在他們最熱乎的那段時間,兩人除了電話還每天一信。孫力唯收到林妹妹的信後,常常會把其中的段落讀給陳月影聽。說實話,那信寫得真是不錯,令陳月影這個局外人都有些感動。

後來孫力唯調走了。臨走前,他把林妹妹的信托付給陳月影。他說這些信既不能拿回家也不能帶到新單位,隻好先存放到她這兒了。如果某一天他出了什麼意外,就請陳月影把這些信還給那個林妹妹。當然,如果有朝一日他離婚了,他也會來拿走的。說的就跟電影台詞一樣。陳月影自然義不容辭地接受了這一任務,替他把信保管起來,還和自己最珍貴的信放在了一起。

一轉眼幾年過去了,陳月影幾乎把這事忘了。畢竟不是她的東西。而且偶爾見到孫力唯時,他也從不提這事。是不是他自己也忘了?

陳月影翻出通信錄,找到孫力唯的傳呼,打了一個。可半天不見回。她就開始翻看她自己的那包信。她隨便抽出一封,是自己寫給他的。當初他下海遠離此地時,也把她寫給他的信全部交給她保管了。

“親愛的,你剛一走,我就開始想你了,此刻你一定也在想我吧?”

一讀之下,真有些臉紅,怎麼自己竟寫過這樣的話?簡直有點兒……肉麻。陳月影不好意思讀了,也沒興趣讀了。不知怎麼,竟有些沮喪。

同事老金推門進來說,幹什麼呢,小陳,一個人躲在房間裏?陳月影連忙把信收起來說,找個資料。老金說,找什麼資料呀,走走,打牌去。

陳月影就被老金拉到了牌桌上。

大中午的大家在辦公室無聊,總是打牌。最初陳月影是堅決不參加的,寧可在辦公室看書。後來實在沒人的時候,她也湊個數。她怕別人說她別扭,不合群。

打牌的一桌人說說笑笑,熱鬧得不行,就顯出了陳月影的沉默。老金說,小陳你今天怎麼不開腔啊?陳月影連忙掩飾說,我正想給你們說個笑話呢。陳月影從分到這個辦公室,就和老金當同事,老金一直叫她小陳,叫到40歲了也沒改。老金說,什麼笑話,快說。

陳月影就把早上女兒讓她猜的那個腦筋急轉彎的題說了。她說,一個女人在洗棗,忽然來了個男人,不但不急,還問男人,你要嗎?我一聽洗澡,當時就急了,哪知她說的是洗棗,大紅棗。

大家都笑,說現在的孩子,簡直不得了。陳月影說,還有一個呢,我到現在也沒想出來。她說怎樣讓夢想變為現實?我說努力奮鬥,她說不是。

最年輕的女同事小玫說,肯定不是,要這麼直白就不會是腦筋急轉彎了。小玫一說完馬上就想出來了,她說我知道了,答案是醒過來。

陳月影一聽,想了想,真是那麼回事呢。從夢中醒來,不就進入現實了嗎?陳月影說,看來還是你和孩子相通。老金說,她本來就是個孩子嘛。小玫嬌嗔道,什麼呀,我都23了。陳月影想,不知道自己23的時候什麼樣?就好像已經隔了一輩子。

終於到 了下班的時候。陳月影把自行車扔在單位上,坐出租車前往他們約好的花園酒店。她知道他一定是開著自己的車,而且吃完飯會把她送回家。他們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各騎一輛自行車了。

10年的時間,有這樣的變化算是正常的。

剛坐上出租車,陳月影的手機就響了。陳月影一邊在包裏摸著一邊想,不會是他臨時想要改變計劃吧?

一看號碼,不是。一聽,原來是孫力唯。陳月影就說,你怎麼現在才回呀,對我們老朋友就這個態度?孫力唯解釋說,今天傳呼忘帶了,回家才看見。

陳月影信了,但對他這麼早就回家感到奇怪,這可不是他的風格。孫力唯笑說,我們現在已經墮落成第四等男人了,下班就回家。陳月影說,這可真讓我吃驚,狗也能改了吃屎?孫力唯一點兒不生氣,說,主要是狗的胃口不如當年了。陳月影說,恐怕還是黨教育的好吧,說吧,當了什麼官兒?孫力唯說,你可真夠敏感的,副廳長。陳月影說,祝賀祝賀。

陳月影知道,要不是仕途管著,孫力唯早就離10次8次婚了。

孫力唯說,有什麼可祝賀的,單位一個領導,家裏一個領導,暗無天日啊。

陳月影忽然覺得想馬上結束通話,就說,好吧,改天再聊,我現在在車上呢。孫力唯說,什麼改天再聊?你還沒說找我什麼事呢?

陳月影這才想起,是她給他打了傳呼。她腦子裏浮起了那包信。可一時間,她對將要說的事感到了厭煩。但她還是說了。她說,哦,對了,我今天理抽屜,理出了你那包東西,你是不是找個時間把它拿走啊?這麼多年了。孫力唯奇怪地說,什麼東西?陳月影說,你忘了?你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交給我的。

因為在車上,陳月影有所顧忌,不願把話說得太明白。孫力唯似乎還沒想起來。陳月影不耐煩了,說,就是你那些寶貝信嘛。什麼信?孫力唯還是沒想起來。聽他的語氣,不像是裝傻。陳月影有些吃驚地說,怎麼,你把人家徹底忘了?就是那個姓林的女孩子?林妹妹?

這下孫力唯想起來了,隻聽他大聲說,噢,你是說那些材料啊,你看我真是糊塗。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樣吧,我也沒時間去你們那兒,你就替我處理了吧。

怎麼處理?陳月影感到奇怪。嗨,你這麼聰明的人,還用我說嗎?孫力唯說,你們辦公室有碎紙機嗎?陳月影老實回答說,沒有。孫力唯說,那個東西好,銷毀材料時沒有煙霧。你們應該添置一個,跟老金說說。陳月影終於明白了,說,好,我知道了,再見。孫力唯說,別急著說再見嘛,你近來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