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1 / 2)

是夜, 許姝又做夢了, 夢到了她和廢太子被圈禁在禁宮。

和內宮的奢華不同, 圈禁他們的鹹安宮是一座荒廢多年的宮殿。炕頭都看著裂縫了, 窗戶上胡著些破舊的草紙, 窗簷紅漆早掉落的不成樣子。

剛被關進來那會兒, 許姝日日盼著什麼時候, 乾清宮能來旨意,她不奢求別的,隻盼著成元帝念著父子之情, 給她和太子挪個地兒。哪怕是郊外的莊子,也比在這陰森森的地方呆著好。

她自小被外祖母驕縱著長大,吃喝上受些委屈, 或許還沒什麼, 可讓她覺得屈、辱的是,想要盆水衝衝澡都得給那些太監塞銀子。

她哪有那麼多銀子, 無奈她把後院不知荒廢了多少年的枯井上的蓋子給掀開, 總算是能隨意取水了, 哪怕那水冷的刺骨。

她那時候哪會想著這枯井裏不曉得有多少孤魂野鬼, 後宮的肮、髒, 她雖然知道, 可如何還顧得了那麼多。

“郡主,郡主,該起來了, 一會兒還得往老夫人那裏請安呢。”

許姝緩緩睜開眼睛, 看著琥珀笑眯眯的看著她,身後香凝和其他幾個丫鬟端著熱水盆,帕子,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她才知道,自己昨個兒又做噩夢了。

見她醒來,內室裏頓時一陣熱鬧。

琥珀拿了浸濕的帕子,正要遞上來,卻聽許姝緩緩道:“讓人打了熱水進來,我要衝個澡。”

這大冷的天兒,依著平日的慣例,會由琥珀拿著浸過熱水的帕子幫郡主擦了臉和手,之後再拿了刷牙的東西過來,琥珀是打小就侍奉在自家姑娘身邊的,她知道自家姑娘愛幹淨,可從沒有一大早醒來就衝澡的習慣的。

可雖然這麼想著,琥珀也不敢再多嘴,忙讓人去灶房取了幾桶熱水過來。

內室的鬆木澡盆裏,熱氣騰騰,一旁的梨花木雕花架子上,掛著幹燥的錦帕。

聞著熟悉的皂角的香味,看著眼前的熱氣嫋嫋,指尖溫熱的水,許姝想都沒想,整個人嗖的一下就埋進了水中。

一旁侍奉的琥珀見狀,嚇得差點兒沒腳下打滑,忙衝上前:“郡主!”

半晌,許姝浮出水麵,嘴角彎彎,看上去心情甚好。

琥珀忍不住嘀咕道:“郡主,您都嚇死奴婢了。”一邊說著,她一邊拿過幹帕子急急的替許姝擦掉臉上的水。

而這一時興起,許姝這日往榮春堂去給許老夫人請安時,已有些遲了。

許老夫人平日裏吃齋念佛,加之那日老二特意為了姝丫頭的事情和她動了怒,此刻,見許姝姍姍來遲,她雖說心裏有些慍怒,可也沒有表露出來。

給許老夫人和幾位伯母請了安,又和諸位姐妹見過禮,許老夫人便讓人傳膳進來。

曲嬤嬤小心翼翼的扶著許老夫人在檀木雕花椅上坐下。

許蕙一向是爭強好勝,心思忒多,見許老夫人竟然未對許姝的姍姍來遲而動怒,如何能甘心。

她抬眸一笑,朝著許老夫人道:“祖母,如今闔府上下皆知您憐惜四姐姐,便是當初大姐姐在府邸,從小受您寵愛,這會兒也該不依了。”

許婉自打回京之後,第一日就過來探望了許老夫人,之後幾日雖回靖南王府小住了幾日,可昨個兒還是忍不住,又回了許府。

離京這麼多年,她如今身子又不好,下次若再回京,還不知是什麼狀況。靖南王世子爺知她難得回京一趟,便體貼的允她回娘家小住。

許婉回京幾日,也多少聽聞了蕙姐兒被罰之事。原想著,她該長些記性的,可這會兒一看,可不還是那樣不知所謂。

不由得,對於這個二房庶出的妹妹,生了幾分不喜來。

何況方才她話中有話,這是把自己都牽扯進去了。

她勾勾唇角,意味深長道:“五妹妹,我聽聞孟姨娘這幾日身子抱恙,可得趕緊找郎中來進府看看。那蕭家大姑娘下個月底就要進門了,別讓人以為,孟姨娘對蕭大姑娘不喜,這就不好了。”

“你呢,是你姨娘肚子裏出來的,也該提點著她一些。我們許家,事事都講究規矩。到時候,沒得讓蕭家看了我們的笑話。”

話說那日許老夫人找了媒人往蕭家去,能攀上許家這樣的門楣,蕭家哪有不依的份兒。原不過一個喪母長女,婚配艱難,能嫁給許家二爺,那是她天大的造化。為了怕許家反悔,蕭家忙讓人合了八字,之後沒幾日,這親事也就定下來了。

許二爺是續娶,之前尚的又是淮穆大長公主,許老夫人縱然想讓熱鬧熱鬧,也得忌諱著高寧大長公主。

又怕這中間有什麼事兒給耽擱了,索性就把吉日定在了下個月底。

闔府誰不知當年孟氏和許晟陽的事兒,可之前,姐妹間也從沒人會把這事兒攤到台麵兒上,用這個來故意刺她。許蕙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再沒如此尷尬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