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鄭太後都要給氣糊塗了, 今個兒這樣特殊的日子, 那些命婦外命婦還有宮裏的妃嬪皆得到慈寧宮拜見她, 這不, 天還沒亮, 她就起身了。可剛在宮女的侍奉下換好吉服, 卻見乾清宮的小太監石階過來傳話, 因著這幾日外麵的流言蜚語,鄭太後心裏其實早有些不好的預感,可到底也沒表露出來, 損了她的威嚴。
直到聽他說成元帝對外宣稱她染了風寒,這些天閉宮靜養,至於那些命婦和妃嬪皆改去翊坤宮, 自有淑貴妃來張羅。
自從鄭太後當了這太後, 她何曾有過這般沒臉的時候,她險些沒站穩。
鄭太後怒不可歇, 恨不得把這讓他顏麵盡失的奴才拉出去杖斃。可她知道, 她發落一個奴才是小, 這宮裏人多口雜, 到時候自己更成了笑話。
等石階走了之後, 鄭太後再也忍不住, 把身側的茶杯給甩在了地上。
劈裏啪啦的聲響中,宮女們戰戰兢兢的跪了一地。
殷錦嫻卻在這時,高高興興的從西暖閣過來了。
因著太後娘娘的憐愛, 這幾日她一直都住在慈寧宮的西暖閣。想著今個兒大夫人和幾位姐姐入宮也會來給姑祖母請安, 殷錦嫻心中就得意極了。
姑祖母讓她入宮小住這些日子,這是何等的榮寵,且讓二姐姐和許姝她們看看,她也不是好欺負的。
一大早,殷錦嫻就精心裝扮起來,她素來會討巧賣乖,這幾日的功夫,鄭太後已經給賞賜了她好多寶貝,這不,方才她纖細的手指在妝匣裏足足挑了有半柱香的時間,才選了一個東珠木蘭紋珠花。
隨她一同入宮的丫鬟寶雀見她心情這麼好,忙奉承道:“小姐,太後娘娘這麼寵著您,您何不求太後娘娘施恩,撮合撮合您和三殿下。”
寶雀是她的貼身丫鬟,這些年,多少也瞧出小姐對三殿下的一些心思。隻是小姐是庶出,而三殿下又是淑貴妃娘娘所出,這事就有些棘手了。
可瞅著太後娘娘對自家姑娘的憐惜,寶雀突然覺得,或許真的能成呢,事在人為,不試一試,怎麼知道結果呢?
“您好好和太後娘娘說道說道,總好過等大夫人給您體麵,不是嗎?”
幾句話說的殷錦嫻心中頓時也是七上八下的,其實即便寶雀不說,她這心裏,何嚐沒有這樣的打算。她有些心思凝重,喃喃道:“你說的對,這萬壽節聖上都要把二姐姐指給昱王世子爺了,按說三殿下也到了指婚的年紀,若是到時候由太後娘娘開口,眾目睽睽之下,淑貴妃怕也不好意思直接拂了姑祖母的麵子,指不定這事兒就成了呢。”
想著這些年自己因為是庶出,闔府上下的姐妹皆瞧不上她,殷錦嫻的心就如針紮一般。尤其是上次許老夫人做壽,她雖說的確有些口無遮攔,可難道她說錯了嗎?二姐姐早已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豈是她暗地裏嘀咕幾句,就壞了名聲的。
那日回去之後,大夫人直接就讓人拿了戒尺,啪啪的直打的她犯哆嗦。
“你雖不是我生的,可這些年你二姐姐待你如何?竟讓你這樣不知所謂的在外麵嚼舌根!”
“許老夫人壽辰,那麼多人看著,你這讓我們定國公府顏麵何存,我原以為你隻是小孩子心性,難免有失沉穩,如今看看,根本就是白眼狼。”
回想起那一日,殷錦嫻沒有羞愧,隻有濃濃的不甘。她是姑娘家,怎好直接拿了戒尺打她。記得小時候她們剛開始讀書識字,先生交代的作業如果沒寫完,那也是身邊侍讀的丫鬟替她們受罰的。大夫人不過因為她是庶出,她故意羞、辱她。
打定主意之後,殷錦嫻就興衝衝的往鄭太後那邊去了。
可她剛踏進殿門,就看到宮女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就連平日裏頗得太後娘娘臉麵的桂嬤嬤,也低垂著眼瞼,一臉的凝重。
殷錦嫻震驚的站在那裏,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好半晌,鄭太後揮退了跪著的宮女。
殷錦嫻忙奉了杯茶上前:“姑祖母,您昨個兒不是說嫻兒做的花茶很好喝嘛,今個兒嫻兒再做給您喝。”
以往她隻要這麼一討巧賣乖,鄭太後早就喜笑顏開了,可今個兒,鄭太後似乎沒聽到她說話一般,怔怔的愣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桂嬤嬤從她手中接過茶杯,小心翼翼的放在臨窗的小案桌上,輕聲道:“主子,您可不能氣壞了身子。您若是有什麼事兒,五王爺可怎麼辦才好呢?”
一句話說的鄭太後終於晃過神來,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哽咽道:“是啊,嬤嬤,你說的對。皇上原本就不喜老五這個弟弟,這幾日,外麵又有那些流言蜚語,若是哀家在這個時候真出了什麼事兒,皇上還不把老五給蹉跎死。”
鄭太後是了解自己的兒子的,成元帝這些年性情愈發喜怒無常,這些年尚且有她護著,在旁叨嘮著,老五的日子還過得那麼艱難,若她兩腿一蹬走了,想必成元帝再不能容忍老五一日。
閉了閉眼,她苦笑一聲,難掩慍怒道:“沒錯,當年的事情,哀家是讓他失了臉麵,也讓天下人對他多了揣測。可哀家,哀家難道是故意的嗎?自小,他就養在婉太妃身邊,哀家除了中秋過年這些大的節日,才得以見他一麵。哀家也想好好憐惜他,彌補彌補我們的母子關係,可他呢,和婉太妃當真是母子情深,何曾會把哀家的示好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