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竇繼海差人傳話, 半個時辰前, 太皇太後一杯毒酒賜死了四皇子。賢太妃聞著消息, 當即就瘋了。”
四皇子鬧騰著出家, 這在宗親間, 早就不是秘密了。自打先帝去世, 三皇子被貶黜,大皇子又被遣去守皇陵,四皇子突然就瘋狂癡迷起了經書, 研究古籍不說,還經常出宮去寺廟吃齋,賢太妃原還以為兒子是心裏煩悶, 也沒攔著。怎知, 兒子卻看破紅塵,鬧騰的要出家。
這於皇室而言, 確實算得上是一樁醜事, 蓋因本朝確實沒有皇室之人遁入空門的先例。可即便這樣, 太皇太後這一招殺雞儆猴, 確實顯得有些野心勃勃了。
太皇太後這是明目張膽的要暗示朝臣, 如何站隊呢。王爺方離京, 太皇太後看來是真的坐不住了。一改之前試探的態度,竟然不惜用這一招來彰顯她的威嚴。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對於四皇子被賜死一事,許姝雖有些歎息, 卻也曉得, 即便不是今日,怕也逃不過明日。闔宮上下皆知,四皇子自小就愛追隨著大皇子,太皇太後到底還是忌憚大皇子這庶長子的身份。
所以,四皇子當不成富貴閑人,也沒法遁入空門。
思詢間,有丫鬟進來傳話,說大長公主殿下午休起來,叫郡主過去一起打葉子牌呢。
聞言,許姝眉頭微蹙。
她是知道外祖母的午休習慣的,平日裏,還得半柱香的時間才會醒來,今個兒,怕是也已經聞著四皇子被賜死的消息了。
可想而知,外祖母是什麼心情。畢竟四皇子是李氏家族的血脈,可外祖母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更殘酷的現實是,日後,這樣的事情,還會持續發生。
許姝過了鶴安堂之後,周嬤嬤早就站在門口,見她來了,低聲道:“郡主,大長公主殿下近來有些憂思過甚呢,四皇子之事,怕是更讓大長公主殿下睡不安穩了。”
“嬤嬤,我也想過,讓人護送外祖母往平陽府的行宮去頤養天年,京城這破事,也算眼不見為淨。可如今,靖南王率軍北上,若得知外祖母住在平陽府行宮,怕是會生了別的心思。何況,縱是靖南王沒別的心思,定國公府的一舉一動,也逃不過太皇太後的眼睛,到時候,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下來,恐危及府邸。”
說完,許姝暗暗歎息一聲,又道:“何況,嬤嬤也知道外祖母的性子,要勸她離京,談何容易。”
屋裏,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早就讓人備好了寶貝外孫女愛吃的殿下,還有新進從南邊來的荔枝,和其他一些水果。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如何不知,周嬤嬤的擔心。周嬤嬤伺候她這麼多年,多年的主仆情分,早在一個月前,就勸她遠離這京城的紛擾了。
許姝進來的時候,看得出,高寧大長公主有些神色不濟,暮的,她心中一沉,“外祖母……”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強撐著嘴角的微笑,看著寶貝外孫女:“姝兒,來,過外祖母身邊來。”
見她這樣,許姝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外祖母……”
前世,外祖母過世的早,並未真正看到李氏王朝的覆滅。近來,許姝常常在想,自己的重生,可能會讓外祖母留著遺憾和歉疚離世,這是她最害怕,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了。
“姝兒,別哭,外祖母知道你是一個心思很重的好孩子,可這一切,都是命數。當年,先帝登上皇位,外祖母有從龍之功,外祖母手中,何嚐沒有沾血,這裏麵,又有多少是宗親。外祖母到底是錯了,當初強迫你允諾外祖母,即便到了江山易主那一天,也得想法子留下皇室的最後一絲血脈。現在想想,外祖母真的太異想天開了。為著那個位子,父不父,自不子,這一切誰都改變不了。是外祖母為難你了。”
“外祖母……”許姝又是一陣哽咽,她怎麼都沒想到,外祖母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高寧大長公主殿下拿帕子輕輕替她擦去眼淚,幽幽道:“外祖母尚且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麼能為難姝兒你呢?這些年,紫禁城的起起伏伏,外祖母其實早就應該看透一切,可惜,外祖母還是忍不住有些自欺欺人。可這樣的自欺欺人,從今個兒起,再也不會了。”
許姝抬眸,深深的看著外祖母,心思飛轉間,她突然覺得外祖母似乎真的老了許多。雖妝容上還是一如往日的雍容富貴,可作為李氏家族最尊貴,曾經最顯赫的大長公主,讓她眼睜睜的看著李氏江山瀕臨滅亡,這對外祖母來說,應該是最大的痛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