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奕勳看著她，已是淚眼婆娑：小晴流著長發了，紮著低矮的馬尾，褪去傻氣孩子氣的她是成熟的性感。她現在就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了。隻是她依然忽閃著兩個梨渦的甜美的笑，卻沒有了明亮的眼光。
隻聽她客氣和藹地問道：“這位先生，你想聽什麼歌？或者，我唱一首就好了？”
薛奕勳百感交集，淚滴出，鼻塞著：“潘小晴同學，請問你來連城大學是為了什麼？”
小晴聽到了，那個在很多個夜晚陪著自己入夢鄉的聲音，也是讓自己痛苦不堪離開的聲音。如今，那痛恨已隨著時光流逝，隨著女兒的長大而淡去，她隻想著念著這個聲音了。
這句話是在她新生入學儀式上，薛奕勳點名，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她還清楚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但現在她是含淚回答著：“為了見到你。但現在已經看不清了。”
說完她撐不住了，緊緊地扶著盲人棍，薛奕勳走過去擁抱著，心如針紮地責備：“為什麼不來找我？過地這麼苦，孩子到現在還沒上學，你眼睛也看不見了，怎麼供養她們？”
“我怕你還在恨我，嫌棄我，”小晴多年的痛苦一下子隨淚奪眶而出。
薛奕勳將自己這五年的痛苦全部說出，他還沒改掉他激動的習性，搖著小晴：“你走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後悔成現在這個醜樣子。我常去趙世榮家裏，因為那裏有你的雲翔，他跟我很合得來。”
“雲翔他六歲了，他過地怎麼樣？”小晴抓著薛奕勳，激動地問著，淚流不止。
薛奕勳同樣如此：“你當時為什麼不為他留下來？”他抹去小晴的眼淚，聲音也軟了：“趙世榮記得你的話，要把雲翔培養好，所以對他要求嚴格。雲翔現在像你以前一樣調皮，但是很聽話。他有後媽了，對他很好，卻不知道他的親媽。這都是我的錯。”
“沒事，雲翔過地好就行，誰來做他的媽媽都好。”小晴心裏放下了沉沉的思念：“我不能再去擾亂他正常快樂的生活，就這樣吧，我很好。”小晴有點暈乎了，知道兒子過得好，就開心了。
但薛奕勳心痛啊：“我們的孩子呢，就這樣嗎？”
靈珠和妙珠見母親哭成這樣就去打薛奕勳：“你走開，不要讓我媽媽哭，壞人！”
小晴趕緊伸手去對女兒說：“靈珠妙珠，別打他，他是你們的爸爸，快叫爸爸。”
小女孩有點暈，然後是哭了：“不是的，媽媽你這麼漂亮，我們不要這個又老又醜又壞的爸爸。”
小晴拉著薛奕勳的手：“你們怎麼不聽話了？你們爸爸最好看了，知道嗎？”
“他很醜，很壞！”小姐妹還是不肯認。
薛奕勳也責怪自己，拉著小晴的手摸自己的臉和頭頂：“小晴，我真的老了，也變醜了，摸到沒？皺紋，禿頂，都來了，自你走後我就開始變老，自你走後那一刻，我就後悔了。這是我該得的懲罰，隻是，我現在隻想照顧好你和女兒。”
“醜不要緊，快看看我們的女兒。我沒有看到她們的樣子就眼瞎了。奕勳，看看她們，像你還是向我，漂亮嗎？別人說的我都不信，我隻問你，像你嗎？漂亮嗎？”小晴眼中無光，但情深似海，熱淚交加。
薛奕勳連連點頭：“漂亮，漂亮，像你也像我，小晴謝謝你，生下他們。可也對不起你，讓你一人撫養她們。”
薛奕勳蹲下，小姐妹立刻躲在了小晴身後，就是不喊“爸爸”。
小晴無奈：“等等吧，以後熟了就會喊你了。”
也隻有如此，薛奕勳跟著小晴去她租住的地方，打理了一下，就帶著她們離開。
薛奕勳心痛難忍，不希望女兒就這麼遠離自己，於是一手抱一個，對她們說：“靈珠妙珠，我就是你們的爸爸，我不忙了，再也不離開你們。現在就送你們去上學，叫‘爸爸’啊。”
“哇”的一聲，隻有孩子哭著喊他：“爸爸，你怎麼才過來？”
“我還以為我們不會見到你了”
終於得到這一句“爸爸”了，薛奕勳再也不用怨恨老天了。
“小晴，回連城去，看雲翔，他很喜歡我，一直叫我薛叔叔，我們一起去看他。你不要再離開我了。”薛奕勳疲憊而欣喜。
小晴看不見的眼似乎望向遠處：“不會了，再也不會離家出走了。”
薛奕勳今年四十歲，小晴二十八歲。
他們初遇時在十年前，那時薛奕勳三十歲，小晴十八歲。
用了十年時間，現在，他們攙扶著，一人牽一個女兒，兩個人雖傷痕累累，卻終於有個真正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