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紅景天(1 / 3)

第七章:紅景天

45、

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是喝了酒,還是一腳踏空心理失衡?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但理智告訴我,決不能哭,哭可是太丟人了,人家還真以為我失戀了呢,馬上把本來沒有事(被甩)搞成既成事實。即使是在拉薩這樣一個特殊的地方,我也不能原諒自己這麼脆弱,我可不是玻璃心。

所以我努力克製著,深呼吸,同時找茬發衝。不講理總比掉眼淚有麵子。

其實一見到駱駝刺我就明白了,他雖然是個不錯的男人,但他不屬於我。他對我沒那種感覺,我對他也沒有那種感覺,先前臆想出來的男女之間的愛戀,忽地變成老友之間的情誼了。我能看出來,他就是把我當作一個喜歡他作品的讀者了,再近點兒,就是粉絲。而我也忽然明白了自己,我是一直按自己的想象在塑造他,真實的他,不屬於我。

明白了這一點,我在有點兒醋意的同時,忽然感到輕鬆,好像眼前忽然打開了一扇大門,我可以重新出發了。

藍姐是個心地善良的人,她總是忐忑不安地拿餘光瞟我,然後主動邀我去衛生間,顯然是想給我做心理疏導。我的人生可沒有我的polo車那麼安全,有個4S店。我爹媽隻管3S,製造,配件,出售,最後這一哆嗦,維修,還得靠朋友。所以我常常說藍姐是我的全S店。

果然藍姐一進衛生間就直接領導地問,你沒事吧?

我說我能有什麼事?漫漫人生路,總會錯幾步。天下何處無芳草,我才不跟他死磕呢。

藍姐說,真沒事?那就好。老實說,看到駱駝刺有女朋友我還暗暗高興呢。

為什麼?你不喜歡他?

不是,我也覺得他挺好的,我喜歡他。但作為你的男朋友,我覺得白山更好。

我很窘,幸好臉本來就紅。我說你瞎說什麼啊,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難道本小姐是來相親的嗎,還非此即彼?

藍姐說,遇到了就是緣份。你別急著撇清哈。

我說,人家那麼純潔。

藍姐說,純潔更有魅力。

我說,我可不想害人家。到時候我走了,人家怎麼辦?

我說這番話的時候,正對著鏡子擦口紅,藍姐特意把臉歪到我的麵前,盯著我的眼睛說:萬一“人家”願意讓你害呢?

我推開她,去去,你簡直像個教唆犯,我還指望你給我作個心理疏導呢。

藍姐說,我這就是心理疏導,前輩告訴我們,愛情的創傷得靠愛情治療。我看白山喜歡你,剛才他那舉動,多仗義。

我沒再說話。我當然看出白山是喜歡我的,我隻是一下子還沒扭轉過來心思。我這不能叫失戀,隻能叫失意。

回到房間,駱駝刺又提出帶我們去一個“特別好的地方”,我明明知道他說的是哪兒,也明明很想去,卻故意找茬,假裝不知道他說什麼。駱駝刺說,你不是看過我寫的那篇文章嗎?

我還是裝傻,什麼文章?你的文章我哪裏讀得完?

駱駝刺毫不客氣地說:《拉薩童話》。這篇你肯定讀了。走吧,現在就去。我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

我還是不情願:我們說好了下午去拉魯濕地的。

沒想到白山一把攬住我的肩膀說,去吧去吧,計劃是可以調整的,少數服從多數。

我隻好乖乖地跟著走了。

我們上了車,發現小蘇不見了。駱駝刺解釋說她下午還有事,先回單位了。她居然沒和我們告別就走了。我心裏感覺不對勁兒。她不會生氣吧?我不想讓惹她生氣。她是個好女孩兒,她隻是在這個中午成為我的假想敵。

藍姐搶先坐到駕駛位置上,對駱駝刺說,我來開吧,我看你喝了不少酒。駱駝刺說,好啊,不過我這車不太好開哈,跟我一樣曆經磨難,有點兒沉。藍姐說,那才有魅力。

白山先上車,拉了我一把,他的手真大,真有勁兒。可上車後他依然緊緊握著我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我心裏開始打鼓。咚咚咚的,很激烈,很搖滾的那種。

白山並不看我,眼睛看著窗外。但我知道,他的心在我這裏。而且他恨不能把我整個人都攬入他的懷裏。他在克製自己。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也許是駱駝刺的撤退?因為明白了他的心思,我的心漸漸安靜下來,鼓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悠長的笛聲。真正的笛子獨奏。而不是獨子笛奏。

車子開出太陽島,駛入大街。

藍姐興奮地說,哈,到拉薩第一天就開車了,真爽!

我故作鎮靜地說,一會兒讓我也開開,回去好吹牛。

駱駝刺回頭看我一眼說,她開我放心,你開我不放心。

我問為什麼。

駱駝刺說,不為什麼,你以為就你有直覺,男人也有直覺啊。你現在處於高危期,事故苗子。

我估計我臉紅了。但我不敢反駁他,也不敢看白山。我們成了同謀。我隻能從他的手去感覺他。他竟然微微有些戰栗。我用力握了一下,想給他一些安慰,一些勇氣。

白山忽然前言不搭後語地說,其實我對拉薩很陌生。

我轉頭看窗外。拉薩也有高樓,有大商場,大銀行,有名牌專賣店,有高檔飯店,有咖啡屋啤酒館,還有肯德基麥當勞……如果天空不是如此清澈,如果陽光不是如此明朗,如果我不是總氣喘,也許我會誤以為自己在成都。

我和駱駝刺曾在伊妹兒中討論過西藏,他說西藏是他靈魂的故鄉,在我尚未與西藏謀麵之前,對此是心存疑惑的。現在見到了,略微明白了一些。但我仍想問他,這個離太陽最近的地方,這個有雪山有森林有大江大河的地方,這個天荒地老日月同輝的地方,真的可以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靈魂故鄉嗎?

對我來說,西藏,是我尋夢的地方。我渴望在這裏找到我想的生活。雖然我也不知道它應該是什麼樣子。

駱駝刺一路上給藍姐介紹著盲童學校。藍姐不時地發出驚訝和讚歎。我幾次想插話作補充,幾次又忍住,因為我不想跟駱駝刺交談。這一刻,我想專一地屬於白山。

駱駝刺回頭對我說,我敢你肯定沒忘這篇東西,你還寫了評論,還說你也渴望走進那個童話世界。

我還是不語。我怎麼可能忘了《拉薩童話》呢?印象太深了,很大程度上說,我是為了這篇文章進藏的。我渴望親眼目睹童話世界,渴望在那樣的世界裏找到我前22年沒有的快樂。隻是這一路,發生了太多的事,讓我的進藏主題變得越來越多元了,以至於淡化了初衷。

拉薩童話。希望它不會讓我失望。因為這個陽光城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產生錯覺了,那就是天是可以摸到的,世間是沒有任何雜質的,人和人都是相愛的。

既然如此,童話也是應該存在的。

46、

十幾年前,有個27歲的德國姑娘杵著拐杖來到拉薩,她的名字叫薩帕瑞婭。薩帕瑞婭從小就向往西藏,很偶然從畫報上看到過西藏的圖片後,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向往著長大後去親眼看看西藏。可是很不幸,在薩帕瑞婭12歲時,她因色素性視網膜病變失明了。失明後,她依然常常念叨西藏,她的父母就帶她去參觀在德國舉辦的西藏博覽會。薩帕瑞婭用她的一雙小手,一一觸摸博覽會上的藏民族服裝,藏民族首飾和用品……通過觸摸,她彷佛看到了西藏的藍天,雪山,經幡,和熱情勇敢的藏族人民。她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親自踏上西藏那片神奇的土地。薩帕瑞婭很努力地學習,她依靠盲文學習了英語、計算機、曆史和文學等課程,又在波恩大學學習了藏語。

1997年5月,薩帕瑞婭終於來到了她向往已久的西藏。她是獨自一人來的,懷著夢想,杵著拐杖。

其實薩帕瑞婭到西藏,不僅僅是為了旅遊觀光,更是懷著一個心願:因為通過資料她了解到,在西藏,由於種種原因,像她一樣失明的孩子特別多,有的是雪盲,有的是強烈紫外線造成的白內障,還有的是家族遺傳,等等。她想去幫助這些和她一樣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具體地說,她想申請經費,在拉薩辦一所盲童學校。

為了廣泛調查,薩帕瑞婭沒有坐車,而是租了一匹馬騎行。騎馬對她這樣一位盲人來說多麼艱難,但她卻非常勇敢,獨自一人騎著馬走村串鄉,一戶戶地調查了解情況,不斷與當地藏民交談。

就在調查旅途中,她認識了來自荷蘭的青年保羅。保羅得知她的想法和做法時,被深深地感動了,他當即對薩帕瑞婭說,如果你申報的項目能得到批準,我就辭去工作,到拉薩來做你的助手。

一年後,薩帕瑞婭的申請得到了德國政府和“盲文無國界組織”的支持,獲得了第一筆資金,在當地政府的支持下,創建了西藏第一所盲童學校。而保羅也真的辭掉工作來到了西藏。

保羅是個擁有機械工程、計算機技術和商業技術等4個學位的明眼人,曾在荷蘭參特帕克公司從事計算機軟件開發和基本數據等服務項目。一直有著良好的生活環境,保羅放棄了這一切,堅定地來到西藏,和薩帕瑞婭一起開創向往光明的事業。

學校從招收6名學生開始,逐步擴大,逐步完善。到今天,已經培養了近百名盲童。這些盲童第一次開始認識自身,第一次開始擁有夢想,第一次能摸到一種有“色彩”的生活。他們大都可以讀、寫、使用盲文打字機和盲人電腦。他們學習盲文,藏文和英語。他們甚至嚐試推著車子快跑、踢毽子、爬樹和踢足球。他們還在一起排戲,唱歌,他們是西藏曆史上第一批能夠閱讀的盲人。

而為他們引路的,竟是位同樣失明的女子。

2002年,薩帕瑞婭和保羅結婚了……

他們一直在拉薩生活到今天,已經10年了。

47、

駱駝刺指揮藍姐把車開進一個賓館,然後停下。他說那個學校很窄,不能開車進去,我們要走進去。

我們下車。兩隻手終於鬆開了。都微微有些汗。

駱駝刺打開後備廂,抱出兩個大紙箱。他說他早就計劃來學校看孩子們了,就是考慮到我們馬上要到了,所以推後了幾天,想帶我們一起來。東西是小蘇準備好的,給孩子們的點心和飲料。

藍姐說,我們是不是也該買點兒什麼啊?

駱駝刺說,下次下次。我肯定你們還會來的。

白山好像渾身有勁兒沒處使似的,一彎腰就抱起兩個紙箱,大步跟著駱駝刺往前走。

駱駝刺帶我們走進賓館旁邊的一條小巷。

四周很安靜,陽光一無聲無息但隆重熱烈。我恍惚走進某個電影,某張照片。有幾分好奇也有幾分興奮。

一會兒,眼前出現了一個院落,一扇紅色的藏式木門。門口旁的紅柱子上,刻著些我們看不懂的凹凸符號。駱駝刺給我們介紹說,這是藏盲文,這幾個字是:西藏盲人培訓中心。

駱駝刺搖響門鈴,門開了,是個孩子,盲孩子。

駱駝刺摸摸孩子的頭說,吃飯沒有?

那孩子轉身就跑,邊跑邊喊:叔叔王棟來啦!叔叔王棟來了!

呼啦啦地,一群孩子湧了上來,嘩啦一下圍住駱駝刺,大聲喊著:叔叔王棟!叔叔王棟!

原來他們是這樣稱呼的,真好聽。

還有個孩子說,阿姨小蘇呢,阿姨小蘇來沒有?

駱駝刺說,阿姨小蘇今天有工作,下次來看你們。

駱駝刺快樂地伸開臂膀,一下子摟住四五個孩子。黑呼呼的臉龐在陽光下舒展著快樂的笑容。再一細看,這些孩子全是盲孩子。男孩兒女孩兒都有,小的三四歲,大的十三四歲。他們有的吊著他的胳膊,有的抱住後腰,也有小個子的抱著他的大腿。

我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盡管有思想準備,還是被這樣的場景震翻了。藍姐和白山也呆呆地看著。想來他們也很受刺激。暖暖的陽光照耀著我們,我想,我們真的是走進童話世界了。

駱駝刺轉過身說,看,這三個叔叔阿姨來看你們了,兩個漂亮阿姨,一個解放軍叔叔。快叫叔叔阿姨好!

孩子們轉頭朝向我們,臉上帶著一種向往的神情。有些含羞又有些高興地大喊,叔叔好!阿姨好!

幾個老師也迎了出來,接過兩個紙盒,打開,拿出糖果點心和飲料,很隨意地分發給孩子們。孩子們一邊吃著東西,喝著飲料,一邊四散開去,各玩兒各的。

很遺憾,薩帕瑞婭和保羅都不在。他們去日喀則了。為了畢業後的盲孩子能有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他們除了在拉薩辦按摩院外,還在日喀則辦了一個農場。所以他們常常要去農場打理各種事物。

駱駝刺像個主人一樣,帶著我們去參觀。

院落很幹淨,一座兩層高的小樓,還有十來間平房,還有幾間下沉的房子。我們依次看了孩子們的宿舍,教室。教室讓我特別喜歡,一共三個,分別是大班小班中班,小班門口掛著木刻老鼠,中班掛著兔子,大班掛著老虎,這樣孩子們摸到門上的動物,就不會找錯自己的班級了。

駱駝刺說,眼下這裏有三十多個孩子,最小的才3歲,最大的17歲。有7個老師,5個保育員和工作人員。這些孩子在這裏學習盲文,通過盲文學習藏語,漢語,英語,算術,還學習按摩等技能。這些年一些遊客知道了這所學校後,常來這裏做義工。外國的,中國的都有。但還是外國的遊客更多。有一個瑞典老太太每年都來。保羅的媽媽也常來,帶孩子們去公園玩兒。每次去公園玩兒,保羅媽媽都要先把草坪上的石塊碎玻璃等撿幹淨,才讓孩子們進去。

不知怎麼,我越聽越覺得有些汗。我小聲跟白山說,我真覺得挺慚愧的。白山說,是,咱一個中國人,麵對不遠萬裏來拉薩做這樣的事情的老外,肯定慚愧。

院子裏,大些的男孩子打打鬧鬧的。畢竟看不見,磕磕碰碰的事難免發生。我注意到有兩三個男孩子額頭上貼著創可貼。女孩子斯文多了,也不往我們跟前湊。有兩個女孩子自己摸索著在洗頭。還有幾個躲在屋子裏說話。

駱駝刺對孩子們說,叔叔阿姨專門來看你們的,你們給他們唱個歌好不好?

孩子們先是不好意思,後來還是在一個老師的指揮下,擠擠挨挨地站到了一起,笑眯眯地,等著老師起頭,老師一起頭,他們就大聲唱了起來,唱的是很流行的西藏歌曲《卓瑪》:

你有一個花的名字,美麗姑娘卓瑪拉

你有一個花的笑容,美麗姑娘卓瑪拉

……

在此之前,我曾聽過這首歌,今天上午逛八廓街時也聽到過,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可是當孩子們唱起來時,竟然一下就擊中了我,心跳加速,嗓子哽咽,眼淚嘩地湧出來了。

你像一隻自由的小鳥,歌唱在那草原上

你像春天飛舞的彩蝶,閃耀在那花叢中

啊,卓瑪,草原上的格桑花

你把歌聲獻給雪山,養育你的雪山

你把美麗獻給草原,養育你的草原

……

我感覺自己是在享受盛宴,很奢侈。

孩子們更像是在喊。好幾個都仰著臉,用盡力氣對著天空唱。一想到他們是在黑暗中歌唱,我的淚水更加洶湧,連鼻涕也流出來了,涕淚交加,很是狼狽。一旁的白山遞給我一張紙巾。我第一次覺得,流淚是如此舒暢愉悅。

唱完了歌,駱駝刺告訴我們,這些孩子不僅會唱歌,還會演藏戲,藏戲的名字叫《卓瓦桑姆》。孩子們表演得很棒。

我想,是不是因為失明,孩子們的音樂感覺就特別好?

我看到有個孩子唱歌時非常投入,邊唱還邊舞著手臂。唱完後我問他叫什麼名字,他說達娃,我說,達娃就是月亮吧?(達娃在藏語裏即月亮。)達娃點點頭,用英語說了句,“moon”。

達娃見我給他照相,馬上又摟過一個4歲的小女孩兒對我說,給她照。給她照。我就給她照,給他們倆照。他們用小胳膊互相搭著肩膀,很親昵。我可以猜想,孩子們在這裏也是彼此溫暖著,愛著。

達娃和另外兩個孩子有一點兒微弱的視力,很喜歡看我的相機。我就蹲下來讓他們看,他們把眼睛緊緊貼在相機的顯示屏上,把鼻尖兒都壓扁了。一旦從照片上認出自己時,就興奮得不行,用藏語大喊:我!我!

然後幾個孩子爭著站到我麵前,讓我拍他們。為了滿足他們的好奇,我就挨著給拍他們拍,然後讓他們在相機裏找自己,開心大笑。也有兩個孩子,一點兒視力都沒有,隻在一旁笑。

這時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朝我走過來,手上拿著一張大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他自己。他把照片貼在胸口,用手指著照片跟我說,我,這是我。

駱駝刺在一旁說,這孩子叫班丹久美。一點兒視力都沒有,完全看不見。但他要我給他拍照片,並且放大一張給他。現在隻要有外人來,他就會拿著照片告訴別人,那是他。

我一下子把他摟在懷裏。

駱駝刺說,久美的歌兒唱的非常好,給阿姨唱一首好不好?

久美輕聲唱起來,是騰格爾的《蒙古人》,嗓子有些沙啞,卻很有味道,非常動聽。我的鼻子又發酸了。我緊緊握住他的小手,發覺他的指甲有些長了,於是掏出指甲刀,一邊聽他唱歌,一邊給他剪指甲,心裏洋溢著一種陌生的情感。是母愛嗎?

駱駝刺說,沒想到你這麼溫柔。

我不好意思,假裝沒聽見。

一個男孩兒跑過來,拿起我放在桌上的相機,貼著眼睛看,看見了鏡頭裏的我和久美,高興得直笑。駱駝刺就教他按快門,他按了下去,喀喳一聲,哈哈大笑。駱駝刺遞給我看,照片上有大半個我,小半個久美。我連忙說,不要刪啊,我要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