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刹那之間,阿梨像是明白了什麼,一雙清亮的大眼睛暗淡了下來,兩隻小手緊緊攥著傅城北胸口的布料,忽然,哇的一聲就大哭了出來。
“不要,不要,我不要媽媽不在,我要媽媽,爸爸,我要媽媽……”
她哭得是那麼撕心裂肺,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小眼眶爭先恐後地流出來,馬上就濡濕了她的小臉,一雙手,也緊緊的揪住了傅誠北的黑色襯衣,卻是皺成了一團。
“爸爸,爸爸,我要媽媽,媽媽在哪裏,我要媽媽啊……”阿梨隻覺得害怕,害怕以後再也見不到顧淺。
不停的在傅誠北的懷中撲騰著,掙紮著,哭泣著。
趙紓見阿梨哭得這麼慘烈,伸手就要從傅城北的懷裏抱走阿梨,哪知阿梨不肯讓她抱,兩隻小手緊緊扒在傅城北身上,直嚷著要顧淺。
可是,人死,卻不能複生!
周遭的人聽著阿梨稚嫩的哭聲,心情都十分的沉重,尤其是霍雲初,這一聲聲的哭泣,簡直就像一把無形的大手,惡狠狠地掐在了她細嫩的脖子上,就好像那天,顧淺用盡全身的力氣掐著她的脖子。
她簡直無法呼吸,沒有辦法再呆在這裏,阿梨的哭泣聲就像聲聲控訴,控訴著她殺了她的媽媽。
霍雲初手腳冰涼,她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墓碑上顧淺的照片,轉身,就要離開。
她必須走,必須離開,必須逃離這個地方。
再呆下去,她怕她會受不了的。
可霍雲初剛轉身走出沒幾步,阿梨忽然就尖聲叫了起來,小手指著霍雲初離開的方向,“就是她,就是她帶走了阿梨的媽媽,爸爸,爸爸,就是那個壞女人,害媽媽去世的……”
傅誠北因為阿梨的這句,皺緊了眉頭,平時顧淺都是怎麼教小孩子的,怎麼阿梨就會對霍雲初這樣的認知呢?
“阿梨,不要胡說。”傅誠北沉下了聲音,可是對阿梨一點作用力都沒有,她仇視著霍雲初。
鼓著腮幫子,一臉的怒氣!
然,霍雲初剛踏出一步的腳,卻停在半空中,背脊陡然間僵硬不已,仿佛在那一瞬間,怎麼也動不了。
在場的人視線齊刷刷地往霍雲初投射而來,意味難明。雖然來參加葬禮的人大多都知道這事情的前因後果。
知道是顧淺想殺霍雲初,出了意外,反而害死了自己。
但,畢竟,顧淺的死也確實是和霍雲初有關係。
現在小女孩兒伸著手指這般控訴,大家看著霍雲初的目光就多了層深意。
顧淺人已經死了。
死掉的人,就算曾經再作惡,總是比活著的人更加值得同情。
周圍開始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非常細碎且輕微的聲音,可是那些聲音卻是那麼地有穿透力,幾乎都是一字不落地鑽入了霍雲初的耳朵裏,猛力地敲擊著她的耳膜。
“這孩子還這麼小就沒了媽,真可憐,是姓霍的害的吧。”
“不能這麼說,警方說了是顧淺先要推她,結果自己掉下去的。”
“可是死的是顧淺啊,你讓這小孩子怎麼辦?”
“也是啊……”
霍雲初渾身僵硬無比,她想笑,可是卻無比的生硬,什麼表情也擺不出來,怎麼就沒人知曉她的苦楚呢?
如果今天躺在棺材中,照片上的人是她霍雲初呢?想來,她霍雲初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親人,誰人都不會念著她的吧。
那邊,阿梨還在哭鬧著。
傅城北眸光沉沉地看著僵直著背脊站在不遠處的霍雲初,他也聽到了那些編排她的話語,心疼。
“夠了。”傅城北朝著阿梨冷厲一喝,聲音不大,卻十分的駭人。
阿梨被嚇得小腦袋一縮,她一向最怕傅城北對她發脾氣,可是這一次也不知道怎麼的,她也就是縮了那麼一下,隨即又掙紮了起來,哭得更加的慘厲。
“嗚嗚,爸爸凶我,我不要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她使勁掙紮著,兩隻小胳膊和兩隻小腿齊齊用上,使勁蹬著,傅城北沒有辦法,就把她放了下來,眸光沉冷:“還鬧!”
這一次他的臉色完全沒有起作用,阿梨一落地,立馬就脫離了傅城北的束縛,在所有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跑到霍雲初身後,對著霍雲初拳打腳踢,甚至還一口咬住了霍雲初低垂在身側的手指,惡狠狠的:“壞人,是你害死了我媽媽,是你害死了我媽媽……”
霍雲初疼得變了臉色,條件反射地要縮回手,阿梨卻絲毫沒有鬆口,使勁的咬著霍雲初的手指,不肯鬆開。
傅城北見狀,一個箭步上去,用手扣著阿梨的小肩膀,急急喝道:“阿梨,鬆開。”
但阿梨還是沒有鬆開,惡狠狠的,像一頭咬住了獵物的幼獸,目光充滿恨意地盯著霍雲初。
很難想象,一個才四歲的小小的小女孩兒,居然會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