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番外(五)(2 / 3)

戚雨澈沒好意思說下去。

今日之前,戚雨溟仍是繼位呼聲最高的那個。

雖然中途殺出一個出身更好、人更優秀、更受百官欣賞的三皇子,但架不住這個弟弟命不夠好,開元十九年的時候,竟是掉進禦花園的冰窟窿裏摔死了。

雖然所有人都在懷疑三皇子到底是失足還是被害,但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複活,戚雨澈也隻知道這事不是他幹的,似乎也不是老二和兩個妹妹下的手——他們都沒養成在背後下黑手的惡習,能做出這種事的,也就是開元五年出生的那一批弟妹以及他們的母妃。

但受此事影響,戚雨溟又成了矬子裏麵拔大個兒的那個大個兒,而戚雨溟的母族陳家也借其東風,一年比一年聲勢浩大,再不複早年的低調隱忍。

當然了,這隻是今日之前。

今日之後,戚雨溟就隻能與皇位揮手說永別了。

不隻是因為弑妻。

弑妻影響的隻是他的名聲,真正導致他出局的,是他在處理此事的時候做得太蠢,而且蠢到了父皇肯定會忍無可忍的程度。

如此一來……

戚雨澈忽地一愣,脫口驚叫,“糟了,若是你我都當不了太子,那這個位置……豈不是要便宜小四或者小五?!”

戚雨溟被戚雨澈叫得一愣,“皇兄……你怎麼也……你……可是也做了什麼?”

“我十多年前就已經和父皇講清楚了,如果當太子就要納側妃,娶一堆女人,那這皇位,我是絕對不要的。”戚雨澈答道,“你沒注意到,我當年原本是要去西北軍中曆練的,後來突然就取消了?這幾年,父皇更是連軍權都不許我碰,把我徹底放養了!”

戚雨溟一陣無語。

但除了無語,戚雨溟倒是明白戚雨澈為什麼會大叫糟糕。

不管他們身後的那些支持者們如何鬧騰,如何叫囂,他和戚雨澈之間卻是沒有深仇大恨的,平日裏再怎麼看對方不順眼,那也隻是不順眼而已,無論他們兩個人中的哪一個被封為太子,登基稱帝,都不會對失敗的那人趕盡殺絕。

可要是換成四皇子或者五皇子登基……

戚雨溟立刻甩了甩頭,將這一畫麵自腦海中移除,深吸了口氣,向戚雨澈問道:“皇兄真的無心帝位?即便是現在,我已與帝位無緣,皇兄仍然不想去爭上一爭?”

“已經爭不了,也沒心思爭了。”戚雨澈搖了搖頭,“而且,我這邊拖後腿的人比你那邊還多,我若想爭,唯一的法子就是把你們這些兄弟全部殺光,包括你這個出了大紕漏的——你想讓我這麼幹嗎?”

“那麼……”戚雨溟頓了一下,將頭轉向一旁的戚雨霖,“二妹妹去試一試吧!”

“啥?!”戚雨霖還沒給出反應,戚雨澈便先瞪大了眼睛,“老二,你在說啥,我好像有點幻聽!”

“我說,推二妹妹上位,做女帝!”戚雨溟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腦子進水了?!”戚雨澈目瞪口呆。

“我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戚雨溟肯定地說道,“我知道,二妹妹是女人,但除此以外,她都是最合適的儲君人選,比你我合適,也比小四和小五合適!要實績有實績,要根基有根基,更有父皇垂青,肯放權給她,縱容她行男兒之事!”

“可是……”

“更主要的一點。”戚雨溟直盯盯地看著麵無表情的戚雨霖,一字一句地說道,“她自己也想要坐上那個位置。”

“胡說……”

“二皇兄看出來了?”不等戚雨澈再說什麼,戚雨霖已經把頭一歪,承認了戚雨溟的猜測,“我表現得太明顯了嗎?”

“不是明顯與否,而是能否想到。”戚雨溟道,“大家都覺得二妹妹是女人,與皇位不相幹,自然是無論二妹妹做什麼都不會往那方麵聯想。可一旦如我今日這般想到了,那二妹妹為自己謀劃的種種布局,便是昭然若揭了。”

“確實。”戚雨霖歎了口氣,“這世上原本就沒有多少笨人,隻是大家都喜歡一葉障目罷了,二皇兄今日拿下了那片葉子,自然也就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停!”戚雨澈舉起雙手,做了個十字交叉的動作,“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二妹妹你……難道你真的想要爭奪那個位置?!”

“為什麼不呢?”戚雨霖反問,“禦父不是說過,若是兄弟們不爭氣,那也隻能讓姐妹去扛起這個重擔了——怎麼,大皇兄不想讓我坐上那個位置嗎?”

“我……”

戚雨澈張了張嘴,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想象起了若是戚雨霖坐上皇位會是什麼模樣,若是四皇子或者五皇子坐上皇位,又會是什麼模樣……

很快,戚雨澈便也如戚雨溟一樣甩了甩頭,把後麵那部分猜想使勁甩出了腦海。

那畫麵太可怕,以至於戚雨澈連想都不願再想,果斷改口道:“我也覺得二妹妹很不錯!”

和那兩個心狠手辣的狼崽子一比,隻是感覺陰森的二妹妹簡直就是菩薩!

“既然皇兄也覺得二妹妹更好,那就出些力氣吧!”戚雨溟道,“我手裏也有一些可用的人手,隻要二妹妹……”

“二皇兄。”戚雨霖一聲輕歎,“不要與我談條件。”

戚雨溟麵色一僵。

戚雨霖卻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並不需要你們的幫助,也不需要你們手中的人脈和勢力——你所擁有的這些,對現在的我來說,毫無意義。”

“你們這又是在打什麼啞謎?”戚雨澈皺起眉頭,不悅地插言。

“二皇兄大概是想讓我幫他保住陳母妃的性命。”戚雨霖道,“但這是我做不到的。”

“哪怕隻是貶入秋蕪庭……”

“不可能的。”戚雨霖搖頭,“如果二皇兄不曾跑到乾坤殿坦誠自己弑妻,此事還有回寰的餘地,但二皇兄偏偏那麼做了,將一件本不應該見光的事情廣而告之。如此一來,父皇也隻能秉公處理,將整件事調查清楚,給百官和天下一個交代,陳母妃毒殺禁衛的事自然也會暴露出來。”

“難道就沒有辦法能夠救下母妃嗎?”戚雨溟握住拳頭,懊惱捶地。

“二皇兄有法子救下嵐禁衛嗎?”戚雨霖反問,“我是說,假如嵐禁衛還活著,但陳母妃卻要當著你的麵殺掉他,你可會有辦法救下他?”

“我……”

“想必也是沒有的吧。”戚雨霖沒有等待戚雨溟的答複,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在二皇兄心裏,嵐禁衛固然比董氏要緊,可與陳母妃一比,卻又無足輕重了。”

戚雨溟緊抿雙唇,握緊雙拳,卻終是無言以對。

見他這副樣子,戚雨霖歎了口氣,把餘下的未盡之言收回了肚腹。

她並不是想要譏諷戚雨溟,她隻是想提醒戚雨溟,在父皇心裏,陳母妃才是那個無足輕重之人,其價值,遠不如一個禁衛。

但一看戚雨溟的反應,戚雨霖就知道,即便她說了,他也不會理解。

“至於爭儲一事,我自會盡力一搏。”戚雨霖話音一轉,“兩位皇兄若想助我一臂之力,就請不要插手此事,作壁上觀就好,千萬千萬不要插手。”

你們啊,隻會幫倒忙的!

戚雨霖對這兩個兄長的誠意沒有懷疑,但對他們的能力卻充滿懷疑,更不願為了他們那點靠不住的幫助就更改自己早已開始的布局。

說完,戚雨霖向兩個兄長深施一禮,就此告辭。

對於皇位,戚雨霖並不是誌在必得。

戚雨霖很清楚,她真正想要得到的是與那個位置相對應的權力,而位置與權力,並不是不可剝離的。

所以,隻要能夠握住權力,戚雨霖並不是非得坐上那個位置不可。

扶植一個年幼弱小的皇子皇孫,或者隱居幕後,做那運籌帷幄之人,都是戚雨霖可以接受的結果。

但如果有機會將位置與權力合二為一,戚雨霖也一樣不會放棄。

而眼下,機會就被送到了麵前。

戚雨霖一邊想著,一邊在婢女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但她剛在車廂裏落座,剛被關閉了一半的車門就被再次拉開,宏王戚雨澈縱身竄了進來。

“二妹妹捎我一程。”戚雨澈關上車門,把目瞪口呆的婢女們隔絕在車廂之外。

戚雨霖扯了扯嘴角,“我要入宮,大皇兄也要去嗎?”

“呃……”戚雨澈一呆,顯是沒想到戚雨霖會給出這樣的答複。

戚雨霖歎了口氣,“有話就直說吧,大皇兄。”

“也沒什麼。”戚雨澈撓了撓頭,“我就是想確認一下,你真的……真的有那份心思?”

“是啊!”戚雨霖坦然承認。

“從什麼時候……”

“大皇兄。”戚雨霖難得地揚起嘴角,“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在五歲之前都是以男孩子的身份長大的?”

“啊?”戚雨澈又是一呆。

“若是禦父不曾揭穿我的身份,我現在還是三皇子呢!”戚雨霖意味深長地繼續說道。

戚雨澈呆了又呆,忽地脫口問道:“你不會一直恨著那位皇夫吧?”

“大皇兄想多了。”戚雨霖收起笑容,斬釘截鐵地否定。

她怎麼會恨那個人呢?

若不是那人揭穿了她的身份,她早就被母妃害死了。

若不是因為那人讓她的身份過了明路,她又怎麼能甩開性別這個大把柄,無所顧忌地參與爭儲之事?

甚至於,若不是那人提議,父皇也不會讓她們這些皇女學到皇子們才能學到的知識和才能,更不會允許她們參政議政,品嚐到權力的滋味。

她能有今日,完全是拜那人所賜。

恨?

感激還來不及呢!

見戚雨霖的表情不似作偽,戚雨澈鬆了口氣,“你不是想要報複那人就好,那人……太邪性……”

“大皇兄放心。”戚雨霖淡然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我心裏有數,而且肯定比你和二皇兄更加清醒。”

“這種時候,你就不要再笑話我們這兩個難兄難弟了。”戚雨澈沒好氣地瞪了戚雨霖一眼,但馬上便又正色道,“你可想好,小四和小五可不像我和老二一樣蠢笨直白,他們……心狠,手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們兩個不足為慮。”戚雨霖淡漠依舊,“會擔心他們,就說明大皇兄仍舊沒有看清形勢,更沒摸透父皇的心思。”

“啊?”

“想一想我們小時是怎麼被父皇教導的,再想一想他們幾個可曾有過一樣的機遇,皇兄就該明白,他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排序前四的兄妹四人打小就在乾坤殿裏讀書上課,早早就在大朝會上有了位置,每月還有一次來自皇帝陛下的親自指導,一直到兄妹四人出宮,成婚,這樣的指導才宣告停止。

而在開元五年出生的那一批皇子皇女卻沒有過這樣的待遇,讀書是在軒轅宮南麵的萬春殿,小灶也從沒吃過,一直到所有人年滿十四,才在朝臣的提醒下,得以在大朝會上列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