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湘兒記住了。”湘兒忙點頭回道。
雪泠霄抬眼看了看顧芳樽眼底的淡漠, 她發覺顧芳樽好似並不太歡迎湘兒, 她給湘兒續了一碗熱粥, 溫聲對湘兒說:“多吃點, 一會兒我帶你上街去布莊定做一身棉衣, 江南的冬天陰冷潮濕, 你穿得太單薄了。”
“湘兒姑娘是吧?你是如何找到此處的?”顧芳樽看著湘兒喝著粥,輕聲問道,眼神裏帶著猜忌。
“我, 我是逃難到此處,夜深時饑寒交迫,昏倒在院門外, 不曾想院中的主人家會是你們, 你們可,可真是我命中的貴人!”湘兒笑著望著顧芳樽, 吞吞吐吐地回道, 雪泠霄注意到湘兒拿著小勺子的手不覺地在發抖。
雪泠霄瞪了一眼顧芳樽, 冷聲對他說:“你就不能讓她好好把粥喝完再問嗎?就算她是特意來投奔我的又怎樣?想當初在苦行司裏, 我小產了, 若不是她日夜貼身伺候我, 若不是阿生裏裏外外忙活著給我做飯熬藥給我生爐火,我可能早就死在了苦行司裏。”
雪泠霄心裏明白湘兒很可能是特意來“投奔”她,可她不怕將湘兒留在身邊, 哪怕湘兒“另有所圖”。
“瞧你說的什麼話, 我隻是隨便問問,既然湘兒是霄兒的恩人,那也便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不會虧待恩人。你們好生把粥喝完,一會兒我陪著你們上街去買東西。”顧芳樽望著雪泠霄輕聲笑道,轉而又斂住笑臉,冷眼看了看一旁已露出心虛模樣的湘兒,湘兒畢竟才十四歲,“演技”差了點,好在雪泠霄有意容她,不願拆穿她。
“湘兒好生坐在這裏喝粥,我跟芳樽去灶房裏給你再炒兩個小菜來。”雪泠霄溫聲說著,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去,顧芳樽緊隨其後,跟著她來到了灶房。
“她在撒謊。”顧芳樽看著坐在灶下生火的雪泠霄,低聲說道。
“我知道。她定是受人指使或者被人威逼,我看得出來,她在害怕,我懷疑有人逼她接近我們,很有可能是前朝皇宮裏的人。盡管你我都躲到了山水林城池山城,他們也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找到我們,我們是逃不掉的。湘兒和阿生本性並不壞,定是受人要挾,若我們再直接拆穿她,讓她不能完成她的任務,很可能她一旦被我們趕出去,就會被當作一顆廢掉的棋子,被殺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雪泠霄往灶中加柴,低聲歎道。
顧芳樽一邊將洗淨的小青菜下鍋翻炒,一邊低聲回道:“我還擔心霄兒有了身孕後,人變傻了。未料到你倒是看得比我還透徹,如今你我委實是被神秘人盯上了,我之所以未告訴你,是怕你過於憂慮會傷到胎氣。”
“你多慮了,我雪泠霄自幼在俘虜營裏長大,幾乎每日都要同草原上那些野蠻的胡人或者犯了死罪被流放的惡人爭搶口糧,還要時時刻刻提防別人看出我是女兒身。那樣的日子,我都活過來了,眼下這日子要比那時候平靜舒坦多了。既然躲不過,我們就隻能隨機應變了。”雪泠霄一邊燒著火,一邊低聲回道。
“可我擔心這些人會傷害到你和腹中孩兒。”顧芳樽將炒熟的小青菜盛放在菜碟裏,又開始洗鍋煎豆腐。
雪泠霄繼續往灶中加柴火,她淡淡地回道:“我覺得他們的目的不是要取我們的性命,不然他們早就下手了,這一路上,他們有的是機會下殺手,或者在我們的飯食裏下毒.藥,可他們並沒有這麼做。”
“哎,到底會是誰在暗地裏跟蹤我們?他們到底想幹什麼?為何就不能成全你我呢?”顧芳樽蹙著眉,憂慮地歎道。
“芳樽果然還是太天真了,我十歲便學會了騎馬殺人,如今十餘載,我曆經沙場無數,死在我刀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暗自想,我這些年所受的磨難會不會是我身上的殺戾之氣招來的果報,我雖不信這世間有鬼神,可我相信因果之說。雖然我有了身孕後一直在努力摒棄自己身上的殺戮之心,可江湖恩怨或者朝廷是非豈是我們想拋下就能徹底拋下的?以前,我總是暗恨著這世道,恨老天爺那般對待我,恨老天爺奪走我的至親和骨肉,如今我忽地釋然了,我自知任憑我如何掙紮,那些不屬於我的東西遲早都會離開我,而一些我想要逃離的東西,我卻始終無法擺脫。如今我也開始相信緣分之說了,我覺得若這孩子真與我有母子情緣,就定會平安來到這人世。”雪泠霄望著灶中的煙火,輕聲而感傷地歎道,將手摸在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
顧芳樽將煎豆腐盛放在菜碟裏,端著一疊小青菜和一疊煎豆腐,對雪泠霄輕聲說:“看來霄兒想得委實比我透徹,這些日子是我多慮了。走吧,趕緊給你的恩人加兩個小菜去,一會兒午飯就在外麵酒樓吃,算是給你的恩人接風洗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