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盛夏清晨, 在靜謐的草原上, 雪泠霄帶著三歲的安兒在馬場裏的草原上牧馬, 塔思帶著他的眾兄弟剛去劫了一筆大活, 車馬滿載而歸, 他讓手下的人將一副劫來的皇庭春宮圖捧來獻給蒙裔王阿南, 阿南坐在翰兒朵內, 打開畫時,竟愣住了。
“這不是芳樽麼?原來兩年前篡位奪皇權之人是他!他,他一向對權勢地位看得寡淡, 怎麼就稱帝了?這畫上畫得是他在後宮與妃子喝酒嬉戲的春宮圖,真沒想到他那樣癡情癡心之人竟做了負心人!”阿南盯著那副春宮圖,心底愕然歎道。他心中百感交集, 再也按捺不住要去馬場看那對母子的心情。
阿南將春宮圖藏了起來, 避開身邊的隨從,獨自來到馬場, 在馬場內的一片草原上尋到了雪泠霄母子的身影, 阿南看見雪泠霄在給一匹母馬接生, 安兒在一旁的草叢裏抓蚱蜢, 他將他們母子關在這馬場裏, 一關就是三年, 此時終於忍不住衝動,走進了這片馬場,可阿南卻忽然心怯不已, 竟不敢靠近他們, 他隻遠遠地坐在草地上,看著他們母子的背影。
安兒追著蚱蜢來到了阿南身旁,他走到阿南跟前,歪著腦袋看著他問道:“你是誰啊?是來問我娘親買馬駒的麼?”
阿南凝神看著眼前的小人兒,發現他的小嘴兒和下巴像雪泠霄,眉眼和顧芳樽簡直一模一樣,他望著安兒輕聲問:“告訴阿叔,你叫什麼名字啊?”
“顧嵐安,我娘喚我安兒,阿叔您也可以喚我安兒。”安兒奶聲奶氣地回道。
阿南看著孩子天真的眼睛,想到這孩子剛來草原時,還是在繈褓中,三年來他與娘親相依為命,沒有爹爹,沒有玩伴。想到此處,阿南忽地心疼不已,阿南想起自己的童年,他的童年裏無父無母,隻有熊母,是雪泠霄落入了他孤獨而蠻荒的世界裏,教會了他說話,給了他名字,也讓他學會了愛和恨。
“安兒,能讓阿叔抱抱你麼?”阿南望著安兒純澈的眼睛,溫聲問道。
安兒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雪泠霄,孩子天真無邪,他伸開雙臂,將小手舉高高,望著阿南說:“阿叔抱我去我娘親那裏可好?我想看母馬生小馬駒,可我娘親不讓我看。”
阿南隨即起身,將安兒抱了起來,抱著安兒鼓起勇氣走向了雪泠霄,雪泠霄正跪在母馬身前伸手給難產的母馬助產,聽見背後的腳步聲,她猛地一回頭,見蒙裔王抱著安兒正站在她身後看著她。
“安兒不許看!”雪泠霄仰麵看著阿南懷裏的安兒,厲聲命道。安兒調皮地閉了閉眼,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又睜眼偷看母馬產馬駒,擔心娘親回頭再看見他偷看,他笑著用雙手捂住了眼睛,透過指縫繼續偷看......
小馬駒的腿出來了,頭還在馬肚子裏,雪泠霄伸手進馬肚子裏將小馬駒慢慢掏了出來,清理了小馬駒和母馬身上的血跡後,她走到馬場內的小溪邊,一邊洗著雙手,一邊背對著身後跟來的阿南低聲說:“三年了,你從來不曾來看過我,今日是什麼風將你吹來的啊?”
“你......知道我已經恢複記憶了?”阿南望著雪泠霄脊背上的長發,溫聲問道。
雪泠霄洗淨雙手和雙臂後,伸手從阿南懷裏將安兒抱了過來,她抱著安兒平靜地望著阿南說:“若不是故人,誰會來看馬場裏的‘麻風病人’?你為了將我們母子藏在這馬場裏,真是‘煞費苦心’啊。”
阿南將安兒還給雪泠霄時,手指無意間滑過了雪泠霄的手臂,與心尖上的女人肌膚相親,他心中猛地泛起陣陣悸動,他有意地看了看她潔白的玉臂,輕聲歎道:“這馬場裏三年苦寒的風霜竟絲毫未讓你這朵嬌花變枯萎。”
“蒙裔王謬讚了,我老了。”雪泠霄抱著安兒站在溪邊的清風裏,淡淡地歎道,風掀起她肩後的青絲和身周的衣帶,阿南癡看著她的眼眸,卻隻覺得她比往日更多了幾分迷人的韻味。
“你可知道他登上帝位了?”阿南溫柔地看著雪泠霄的眼睛,低聲問道。
雪泠霄看了看懷裏正安靜聽他們說話的安兒,淒然笑道:“能別在孩子跟前提他麼?”
“孩子應該不知道他是誰。他,有後宮。”阿南忍著心疼,低聲說道。
雪泠霄將懷裏的安兒放下,對著孩子說:“安兒,去幫娘親看看小馬駒,看看它有沒有在吃奶。”
安兒笑著點了點頭,興奮地跑向了方才雪泠霄接生的那隻小馬駒身旁,蹲在草地上認認真真地看著小馬駒吮吸母馬的馬奶。
雪泠霄望著遠處草地上安兒的背影,輕聲對阿南說:“安兒經常問我爹爹去了何處,我撒謊說他爹爹是個大英雄,在遠方打仗,等打完仗就會回來與我們母子團聚,你莫要讓他知道他爹爹其實是當今天子。”
“當年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他會撇下你們母子?當初為了你,他拒婚被關進大牢,為何如今竟會有後宮?”阿南望著雪泠霄眼底的淡漠,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