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蘇啼,蘇是萬物複蘇的蘇,啼是子規啼的啼。”我要倒水的手停滯了一下,偷看顧子規的神情,見沒有什麼異樣,才開口說,“噢,是啼叫的啼。”
顧子規隱隱笑了,十分從容的接下了我倒的茶水。我又左右看了看,確定姑姑的確不在林屋之後,才回過頭。“姑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所以你可以先在那個空置的屋子裏歇一歇,”
顧子規沒有說什麼,淡定的轉身進屋。屋子裏又恢複了沉寂。我四處轉了轉,還是沒有發現姑姑的蹤跡。把三隻手鎖進了以往的籠子裏,阻止了它想要伸向雞窩的心。最後,實在是無聊的過分,我推開了顧子規的房門。就如同對待獵豹一樣,我想要了解這隻沉睡中的動物,帶著所有的好奇與激動。
獵物安靜極了。睡在竹榻上,一動不動。我踮起了腳,慢慢的靠近了目標。臥趴在榻邊,又確定了一遍獵物還在熟睡中,悄悄的伸頭試探著。一開始,僅僅露出了眼睛。我幾乎可以感受到了顧子規呼吸的聲音,一吐一吸,極富規律的運動著。我的心髒仿佛也在跟著這個節拍跳動,這還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姑姑所說的律動。
我能夠看到顧子規雙眸緊合,長長的睫毛密集的排列著,微微泛著夕陽的光。胸口上下起伏,手掌交疊。連睡覺都那麼一本正經的人,還真是好笑。這是第一個睡在我麵前的人,第一個讓我感到危險卻又忍不住靠近的獵物。第一個,這三個字,隻是想想就讓人覺得興奮。
趕在顧子規發現之前,我退了出去。趁著太陽還沒有完全的落下,找來了平日較好的吃食。姑姑說過要想讓鱉親自走到甕中,就必須舍得下血本兒。我一邊收拾著,一邊望著緊閉的房門,覺得自己的計謀委實缺德了些。又思量了一下,無奈的望著手裏一包藥粉,雖說是為了防身想要給他下迷藥,但畢竟人家還照顧了自己一夜呢!這份恩情總不能視若無睹吧。
收下了手上的藥粉,不甘心的朝房門口跺了跺腳。但是,顧子規沒有醒過來。整整一夜,房間裏很安靜,寂靜的讓我心裏難眠。姑姑仿佛失去了蹤影。
接下來的兩天裏,顧子規都很守本分的,除了林屋之外,在沒有去過任何的地方。我也像是狩獵其他的動物一樣,安靜而且耐心的等待著。姑姑就好像消失了一樣,而我竟再也沒有見到她。
夕陽如血。我斜臥在桃花樹下,看顧子規用借我的獵刀削著一根竹子。慢條斯理中,一派的優雅從容。顧子規不顧桃花紛亂,在陣陣花雨中不言不語的擺弄著手裏的竹。“今天你的話很少,為什麼突然不想說話?”
“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那你什麼時候想說呢?”
“總之,”顧子規收起竹子,淡漠起身,惹得桃花簌蔌而落如羽化登仙,“今天,不想說。”丟下這句話,顧子規轉身就走出了桃花林。
我撇了撇嘴,自知無趣,便起身也想要離開。突然,一道黑影撞進了我的懷裏。我一個踉蹌剛想抬手打過去,就看到菜湯正委屈的望著我。菜湯身上被裹著一件緋衣,幾處都有些暗黑色。紅衣刺的我的眼中一痛。那是姑姑臨走前穿在身上的衣服,現如今卻滿帶著血腥展現在我的麵前。暗叫不好,心中一沉。“菜湯!帶我去找姑姑!”
我追著菜湯出了林屋,跑得很快,在滿是藤蔓的樹林之間上下翻躍。不知道跑了多遠,我剛剛隨著菜湯停下腳步,卻發現這個地方竟然是之前我昏迷的時候顧子規帶我來的林子。小溪潺潺,林子裏也毫無人聲。我慢慢靠近已經坐下的菜湯。踩在草上發出吱吱的聲音,竟然像在碾壓我自己的心一樣感到了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