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了夢碎的聲音,姑姑最後的聲音逐漸減弱,直至最後泯滅。我聽見了自己嘴裏支離破碎的抽泣聲,聽見了我緊握的十指脆響。驚懼,憤怒,我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咽下所有的不平。他的胸前濕了一片,那是我的淚水,抑或是姑姑的血水。
“蘇啼,隨我出山。”顧子規的聲音又恢複了以往的平淡,手臂鬆了鬆。我趁機掙脫了束縛,想要逃跑的時候,煙霧卻讓我迷失了方向,“咳咳…咳咳…”不住的喘息讓我吸入了大量的煙氣,幾乎是要昏厥過去的時候,身子一輕,我又被顧子規抱起來,感覺到身子被極速的移動。
他跑了很久,喘息聲陣陣,目標卻是異常的堅定。我咳嗽聲不斷,顧子規卻沒有任何的異樣。這樣的認知讓我很有挫敗感。顛簸中我很後悔沒有和姑姑好好的學習武功,若我能夠不能麼軟弱,也許還能夠見到姑姑最後一麵。我瞥見顧子規另一隻手裏滴血的竹劍,看到那血,我的怒火瞬間點燃。
“放開我!我不要出山!顧子規!你放我下來!”我的怒氣非但沒有讓顧子規屈服,反而促使他加快了腳步。我的心裏生出萬分的無力。往常姑姑也並非沒有為難過我,但我知道姑姑決計不會加害於我,而顧子規剛剛狠心殺了姑姑,又怎麼會對我的生死多出幾分的在意。況且,就算真如他所言帶我出了山,我失去了姑姑的庇佑,一人獨自飄零在外,也會是凶多吉少。
我一下狠心,咬住了顧子規肩膀,顧子規一吃痛,步伐變慢了許多。我打量了四周的地形,正好看見不遠處有一條常年幹涸的河床。我略微皺了一下眉頭,頓時計上心來。我偷偷捏碎平時作為袖子的艾草,指尖汁液滲出。
計算好時間後,深吸一口氣,我甩手就把手裏的草糊上了顧子規的眼睛,趁著顧子規分神的時候,我點上了顧子規手臂上的穴道,咬住了他的琵琶骨,一個抽身就掙脫了桎梏,彈身就跳到了河床之下,順著河道逃跑。
夜晚的樹林很危險,即使我在森林裏已經混跡了很多年,但是若要是沒有姑姑的陪同,我還是不敢一個人走近黑暗的森林。但是現在卻是非常時刻,我沒有能夠想太多,也來不及選擇什麼。所以當我跑了很久之後,我已經迷失了方向,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什麼樣的境地。
我陡然的停住了腳步。這裏接近泉水,我能聽到流水的聲音,還有遠處貓頭鷹的叫聲,幾聲羽毛摩擦的聲音略過,使人不寒而栗。四周不斷的有莫名的光影環繞,動物一般敏銳的感覺讓我了解,危險在不斷的向我靠近。
我,成了陷阱中的獵物!
屏住呼吸,我方才的怒氣已經轉化為了恐懼。在這個地方,我才真正的感覺到了殺機。突然!身體被撞上,我被一個人護在了懷裏。顧子規,“你…是要救我嗎?!”我心裏所想,瞬間脫口而出。
顧子規揚起手裏的竹劍,並不看我,隻是定定的看著前方的人影。我嗅了嗅顧子規身上艾草的香味,幾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蘇啼。對不起。請信我,這一次。”像是做夢似的,我聽見了顧子規的道歉,是為姑姑還是為我?顧子規再也沒有說話,也或許是因為,我竟然漸漸昏睡了過去。然後,我做了一場血腥的夢。
夢裏的顧子規被十幾個手持大刀的黑衣人團團圍住,搏鬥就在一瞬間展開。顧子規一柄竹劍舞得生輝,身子輕盈劍術靈巧,如花雨飄零,如清風過境。手起劍下,四周血腥驟起,抬手時卻隻餘數道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