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家英掃一眼單子,兩眼直了,上麵總價是兩千八百八。他瞪著眼問小姐搞錯了吧。
小姐張著猩紅的大嘴哎喲叫了一聲,說,看我這記性,那幾個司機的還差點忘了,他們還有五百呢。一共是三千三百八,先生,謝謝您的提醒,發票寫什麼單位。
羅家英惱透了,咬著牙說,要什麼發票,我私人掏。我說小姐你沒搞錯吧,我們隻要了一些湯湯水水,就這麼貴?是不是你們把斧頭都搬出來了呀?
小姐十分驚訝地看著羅家英說,先生,您這是說笑吧,我們這可是正規飯店,都是明碼標價的。就這頓飯,您還嫌貴呀?看在高部長的麵子上,已經打過折了。您看,這水席每套二百八十八,你們八個人,是兩千三;每杯藥酒一百,八杯就八百塊,加一起是三千一百,已經給您打折少了二百多,先生您……
小王過來拍著羅家英的肩膀說,算了算了,高部長快下來了,趕緊買單走人,叫他看見了不好。大哥,您不是帶的錢不足吧?
羅家英看了小王一眼,掏出一疊錢數了兩千九,扔到吧台上。
把高部長等人送上各自的車,羅家英轉身要走時,小王湊到跟前對他說,你和我一起上梁局長的車吧,他隻有一個人。
羅家英說,算了,我打的回去。
回哪呀?小王拉住羅家英,奇怪地看著他說,還沒完呢,高部長提出去輝煌娛樂城唱歌,我能說不去嗎。走吧,車在那邊。
羅家英甩掉胳膊,對小王說,我——喝多了,得回去睡覺。說完,自顧走了。
回到賓館,羅家英哪裏睡得著覺,躺在床上,幾乎抽了一夜的煙。第二天,他自己去找萬世街道辦事處開證明,和上次他老婆說的一樣,人家還是要工廠的證明。羅家英不急不緩地說出高部長的名字,上到辦事處主任,下到居委會老太太,沒一個人買賬。羅家英急眼了,要給高部長打電話。辦事處主任說,甭說是高部長,就是高市長打來電話,這個證明我也不敢給你開,我當這麼多年辦事處主任,違法亂紀的事絕對不幹。別的話不說,你隻要能開來工廠證明,我十個無業證明都可以給你開!
羅家英簡直氣暈了,他不要十個,隻要一個能實實在在證明他老婆沒工作的證明!他從街道辦事處主任手裏一把抓過老婆的戶口本,不辦了!
羅家英氣呼呼地來到火車站,買了一張當晚返回A城的車票。
就這樣空手回去嗎?怎麼給老婆交代,證明沒開上,戶口落不下,九月份孩子上學,每年交上一萬塊錢讚助費?一想到錢,羅家英心裏壓抑了一個晚上的怒火呼啦一下又猛躥起來,他把老婆罵了一頓,可是自己一樣什麼事都沒辦成,反而莫明其妙地花了近三千塊錢請了一群莫明其妙的人吃飯!
羅家英越想越氣,攥著火車票在車站廣場上徘徊。
這時,一個小夥子慢慢轉到他身邊,小聲問他要不要文憑、發票,什麼樣的都有。
此時的羅家英腦子裏還充塞著昨晚的怨憤,沒理小夥子,轉身就走。走了幾步,突然一個念頭在他腦子一閃,他停住腳步,回頭喊住小夥子,問他刻不刻章子。公章。街道辦事處的公章。
小夥子愣了一下,套了羅家英半天話,才說可以刻,與羅家英講起價錢。
最後,他們以二百塊錢成交。
羅家英跟著小夥子來到火車站後麵的一個小胡同裏,半個小時後,他揣著刻好的公章出來了。
作了一回不法公民,羅家英心裏很虛,回賓館辦了手續,離晚上發車時間還早,他不想再找任何人,人情冷暖啊。而且,他也怕人家問起他此行的目的,不知該怎麼回答。在一家小飯館吃過午飯,沒地方可去,他到就近的商場轉悠著消磨時間。逛商場不是羅家英的強項,況且看著那些商品的價格,他就來氣。想起昨晚的那頓冤枉飯,他更窩火,恨得牙根癢癢,摸著包裏的假公章,心裏沉甸甸的。
羅家英在擁擠吵鬧的商場轉悠時,看到幾個保安在人群中一臉警惕地走來走去。突然間,他想起該幹點什麼,便給小王撥通電話,說了很多道歉的話,並且,與小王約定,為彌補昨晚的過失,今晚去輝煌娛樂城唱歌,還是昨晚的那幫人。小王一掃昨晚的不快,高興地說這樣最好,還是由他來組織協調,保證讓高部長高興,把羅家英的事辦成。
到了晚上約定時間,羅家英故意拖延半個小時,打車來到輝煌娛樂城。人來得很齊,一見買單的人到了,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昂,開始在包間裏一邊喝酒,一邊扯著喉嚨盡情吼歌。
小王的秘書是當到家了,他出去一會兒帶進來幾個小姐,一一安排給每個人。羅家英也有份,他和小姐頻頻舉杯,喝到高興處,扯過話筒,也吼了幾嗓子,逗得高部長他們哈哈大笑。
鬧了一陣,慢慢地有人擁著小姐出了包間,不知到那裏去調情了。羅家英推說上洗手間,拍屁股走人。
打車到火車站,還有半個小時火車就開。羅家英用手機打了個電話,上火車走了。
這一天,羅家英突然接到B城大龐的電話,一開口就問他沒什麼事吧。
羅家英莫名其妙,不知大龐在說什麼。
大龐說,那天晚上小王和高部長一幫人去找小姐,不知被誰報了110,弄得很不好。不過,到處都有我們的人,費了點周折,大家都沒啥事。過後,小王說你也去了,後來沒找到你的人,怕你吃虧,你沒事就好,你人現在在哪呢?
羅家英沒有回答,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