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兄長
他們是老同學。
其實他們僅僅同學過一年。
那時她才16歲,隨著修鐵路的父親來到了那個山區小鎮。小鎮上僅有一所高中,他們就成了同學。
他當時17歲,生得高高大大。三代工人的兒子,班上的團支部書記。人緣很好。後來她當上了班長。因為都是班幹部,他們就接近了。
從表麵上看,兩人差距挺大。一個是樸實熱情的工人的兒子,講一口濃重的鄉音;一個是嬌小文氣的工程師的女兒,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但兩人卻很談得來。
每次班幹部開會,他總要先問她:你今天放學有事嗎?如果她說,不行,我媽讓我早點兒回去。他馬上就說:那好,明天再開吧。開完會,他也總是問她,你從哪條路回去?她回答說,走小路。那他就陪她走小路,不管繞道多遠。
他做這些時,絲毫沒有討好的意味,就像兄長對小妹。
可有一天,他神倩頗為嚴肅地把她單獨叫住。教室人空了,他倆站在靜悄悄的走廊上,各自靠著一麵牆。
有人說,他很費勁兒地吐著詞:你和李誌強耍朋友。
李誌強是學習委員,他們也常在一起說話。
她撲哧一聲笑出來。怎麼會?但臉還是紅了,畢竟是這樣的事。
他似乎鬆了口氣,笑著說:我想也不會。同學中有議論,我怕對你影響不好。
於是他們又快快活活談起別的事來。以後,他對她仍像兄長一樣。她喜歡和他在一起。
有一天他忽然跑到她家,給她一張優秀學生幹部的表格,她就填了。直到當選後的某一天,她才從學校的廣播裏知道,那個名額原本是他的,是他跑到校團委去要求讓給了她。廣播說他“見榮譽就讓”。
她聽了,馬上跑去找他,問他為什麼要這樣?他笑笑說,這有什麼啊,你該當的。
後來他們畢業了。
畢業時,她朦朦朧朧地期待著什麼,可他什麼也沒說。
他隨著時代潮流下了鄉,成了最後一茬知青;她則跟隨父親離開了那個小鎮,搬遷到省城,當上一名話務員。
她主動給他去信。什麼都說,連女孩子之間的芥蒂也不放過。他的回信便也厚厚的,鼓勵她,開導她。有一次還在信尾補了一行字:你的字寫得不如以前了,要注意。
他仍然像個兄長。
但她的感情卻開始有了一種變化,盼他的信,並期待著某種東西的到來。有一次她借故想搞一個全班影集,問他要照片,他便寄來一張與另兩位男生的合影。他說他沒有單人照。他在照片的一角問她微笑著,仍像個兄長。
後來他從農村抽調進鎮上的無線電廠當了工人,她則在高考第三年考進了一所大學。
他們繼續通信。她談學校,他談工廠。她總是多愁善感,秋雨嗬,黃昏嗬,尋尋覓覓。他卻像個樂天派,大咧咧地告訴她,他們廠產品賣不出去。工資是借錢發的。但每次他都不會忘記提醒她注意身體,注意眼晴。不要熬夜看書。
久而久之,她感到和他可說的話越來越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大了。
於是她不再那麼盼他的信。
後來她畢業了,留校當了老師。第二年就結了婚,丈夫是個機關幹部。而他,還在那個小廠幹,當了副廠長。仍舊單身一人。
慢慢的,他也不愛寫信了。但年底必給她寄一張明信片,年初必給她寄一副掛曆。掛曆有時是山水,有時是花鳥,有時人物。
就這樣,10年過去了。
有時她獨自一人靜坐默想時,會突然想起他來,不明白他為什麼一直不向自己表白,她相信他一直是喜歡自己的。而自己,也喜歡他。
可是,他真要說了,自己會接受嗎?
10年後的一天,他突然來了,風塵仆仆,出現在她學校的宿舍裏。
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她很吃驚。她的學校在郊區,而且有很長一段路不通車,要步行。
問嘛,一路問起來的。他說話依然帶著很重的土音,臉上的笑容也是她非常熟悉的。
她很感動。因為交通不便,連丈夫都很少來學校看她。可他卻來了。他僅僅是出差到這個城市。
她看著他洗臉。看著他把煙點上。看著他像大人對孩子那樣從提包裏給她拿出幾盒桃片。
你簡直沒變。他說,我一眼就認出你了。
你變了。她感歎。
是的,他胡子拉碴,真像個廠長了。
一時間,屋裏充滿了他的聲音。他談工廠,談產品,談這次出差的情況。她幾乎插不上話。
忽然他發現了桌上的照片,她和丈夫的合影。他拿起來,仔細看了一下,說:他脾氣挺好吧?
才不呢。她笑著否認,比你差遠了。我們經常吵架。
我不信。他笑著搖頭:你們一定處得不錯。
還可以。她盡量把語氣放平淡。他還是聽出了她的滿足。
晚飯後她推著自行車送他去汽車站。他說還是走去吧。
他們就一起走。
他的話漸漸少了,有一句無一句的。
你太弱了,得鍛煉一下。
她點點頭。
今年28了吧?別光顧工作。該……做母親了。
她臉紅了,還是點點頭。
他終於什麼也不說了。她就說。
你也別太挑了。你現在當了廠長,最好找個賢妻良母,多關心你照顧你。
他笑笑。
她又談起中學裏的事,談起那次他們支農勞動在山上迷了路,渴得受不了的時候,他終於找到一眼泉水……
他忽然站住:你別送了,天太晚了。
她不肯回去:沒關係,我經常天黑走這條路。
不行。他堅決地說:連路燈都沒有,附近又沒人家。趕快回去。
她隻好站住,伸出手來:那好吧,咱們在這兒分手。
他怔了一下,沒有握她伸在黑夜裏的手,隻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她剛有些心慌,他就轉身走了,走得很急。
一個月後,正是元旦。他又寄來一副掛曆。裏麵全是可愛的孩子,12個男孩兒女孩兒。個個都漂亮。同時附有一信,告訴她準備春節結婚,對方是售貨員,人挺好。
信尾附著一行小字:以後夜裏不要一個人走那條小路。
她想起他是個挺英俊的男人。
但對她來說,他永遠是兄長。
桂花芬芳 那個夜晚使人最難忘的就是空氣,空氣又濃又稠,彌漫著醉人的甜香。如果沒有那種空氣,就沒有那個夜晚。
湄就是這樣開始給我講述故事的。我們坐在一家咖啡屋裏。中午的咖啡屋很靜。當我問及湄近來的生活時。湄就忽然說要給我講個愛情故事。
不過湄的眼神不對。愛情能使女人熠熠生輝,湄的眼底應當閃出一種光亮來才是。但此刻她的眼裏隻有時隱時現的笑意。
我聽下去。
就在那個夜晚,我被空氣中那種醉人的甜香吸引著走出屋外。我忽然感覺要發生什麼事,而且我還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渴望發生這件事。於是我就獨自一人悄悄離開了正處在熱鬧之中的人們和他們所在的房間。
湄眼底的笑意漸漸隱去。
我來介紹一下湄。湄是個30歲的已有一個丈夫和一個孩子的少婦,亦是個機關職員。再往前推,湄與我同在一所大學裏讀書同住一個寢室,是個愛寫點散文詩的女大學生。由此你們完全可以推斷湄至今仍是個對愛情充滿幻想,多情而又多愁的年輕女人。
湄是去參加一個會議的,是個與會者都覺得可開可不開、但卻年年都在開的會議。因此會議上充斥著因為無所事事而滿腹雜念的人們。這中間有近20個男人和3個女人,這3個女人中又以湄最為年輕。你們又可以由此推斷湄在這個會議上的處境。那些老婆不在身邊的男人們趁機把真真假假的殷勤獻個沒完。以致使湄感到厭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