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3)

凶手夫婦圖財害命,判淩遲處死,沒收財產,一部份收官,一部份撫恤死者家屬。那頭“神豬”便因替主鳴冤有功,被鄔老爺當神靈供奉,後來索性建了神豬廟,享受香火。

鄔老爺靠神豬破案的神話越傳越奇。隻有師爺大惑不解,上門求教:“縣尊堂堂朝廷命官,何以供畜類為神?”

鄔老爺哈哈大笑,說,他那天查看三家旅店,唯獨張老婆店家中的“客圈”落雪被掃,而院子掃得出奇幹淨,尤其是屋後柴垛,居然移了位,這很反常。根據皇曆上說,“初七初八搬移大凶”,買賣人最迷信,怎麼可能故意犯忌?然而如果搜不出破綻來,大正月落個無故擾民的壞名聲,也劃不來,所以借豬的口氣,即使搜錯了,好歹有交待的。那屈死的趙姓,其實也蠻有方法的,他喂“頭豬”專用料豆,而且拌有大煙,讓“頭豬”上了癮,非料豆不食,那樣就變得十分聽話,趙販子被害後,他裝料豆的褡褳跟屍體被埋進雪裏,那豬嗅覺頗好,豈有不拱柴垛之理?以後幹脆就托神豬之名,刁惡之徒見官府有神助自然收斂,它助本縣破案,本縣即使供奉它為神,又有什麼不值的呢?

說罷,鄔老爺哈哈大笑。

少年書生殺惡狼

長白山下有個臥虎村,村裏有個遠近聞名的獵人叫於遷章。這於遷章膽大心細點子多,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他南山打虎,北山獵豹,是這一片獵人的主心骨,他打的野獸多,日子也就過得舒坦些。妻子王氏,生有一子,取名學文,於遷章早就發誓,有了下一代砸鍋賣鐵也要供他讀書,再不做打獵這種苦營生,不但殺生害命,弄不好連自己也得搭進去。待於學文長到七歲,就送到七裏外的鎮子上,寄住在舅舅家裏,跟上當地坐館的先生讀書。小學文天分好,什麼東西一沾就會,很得先生的器重。十二歲,考上秀才,家裏也沾了減免稅賦的光。老親古鄰都說,老於家祖墳上冒青氣了,這回要出息個大人物!於遷章夫婦心中那份高興,自然不必說。

臥虎山北邊,有座野狼穀,平時野狼出沒,打獵的老虎狗熊照樣敢打,何況小小的狼?可是,這幾年,穀裏出現了一群非同尋常的狼,你大幫獵人尋它不著,若是一兩個獵人結夥,每次都是遭了它們的害,吃得光剩下骨頭!開始,老於告訴大家不去惹它們,但這些狼吃不到人,竟然下到村子裏,避開套子夾子,偷吃牛羊,甚至遇上人也不放過,嚇得山裏人連茅房也不敢上。後來,老於家的草房頂夜裏都讓狼扒出了窟窿!

於遷章火氣自然大,仗著一身武藝,決心赴山裏殺狼。整理好了,對王氏說:“這些狼衝我來的,肯定是我獵殺它們同類太多。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不是單單為幾張狼皮,人活也是為爭一口氣。可這次進山,結夥找不見它們,說明這夥狼相當狡猾,我隻能單身去闖,禍福可難保,我現在隻學文兒這點兒希望,萬一我遭遇不測,你千萬帶他到人多的鎮子上住,好生念書,絕不可惦記為我報仇之事。”說完夫妻灑淚而別。王氏原以為丈夫經多見廣,不會出事,可一連七天,音信皆無,趕緊央求鄰居們結夥去找,結果,在一棵大榆樹下發現了一堆骨頭,隻見那棵老榆樹上紮著一隻槍頭,槍柄都讓狼咬爛了……獵人們說,這是於大哥的,別人誰也沒這麼大的力氣紮這麼深。可是,他怎麼會把槍往樹上紮,而狼們為什麼要咬爛這槍頭呢?沒人琢磨得透。

埋葬了於遷章,王氏按照丈夫的遺囑,要領著學文到鎮上居住去。學文已經十五歲,趴在父親的墳前哭得眼睛流出血來,母親無論怎樣勸說,他就是不走,非得給父親報仇不可。說:“爹爹不讓我報仇,是怕我年少無力,白搭性命。可我自信有本事殺狼替父報仇,為民除害。沒聽說哪個他老子都讓狼吃了,兒子卻能安心地念書求功名的。”母親讓他說動了心,但是又擔心:“你雖然也跟你父親學得些武藝,可畢竟力氣不全,再說,連你爹爹都遇了害……”學文說:“母親放心,我不是願意白送性命的那號人,對付惡狼,不能全靠勇,得靠智,否則我的書豈不白念了?”母親再勸,他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夢裏也高喊著殺狼殺狼。沒法子,隻好帶兒子到丈夫墳前禱告:“他爹呀,我沒能耐管好這孩子。”學文說:“爹爹有靈,助孩兒一臂之力,我定要除了這地方一害才算得上您的兒子。”

說了這話,學文不再念書,整天舞槍弄劍,武藝日漸長進。他白天進山,觀察野狼穀的地形,琢磨:“為什麼爹爹把槍往樹上紮?為什麼狼要咬槍柄?”從深秋到初冬,到底讓他參透了其中的機密。

這群狼真可以稱得上是狡猾老練,它們行走不但成幫結夥,而且讓人抓不著影兒,下雪了,本來可以從腳印上判斷共有多少隻,可這些狼前邊一隻走過,後麵的緊踩著前邊的腳蹤,粗看就是一隻狼!學文細心地一點點觀察,確定共是四隻狼,一隻老狼,必定是群狼的首領,多少壞點子都是它出的。

於學文掌握了狼的活動規律,又想象出父親當年為什麼吃的虧,就開始殺狼複仇的準備。他特製了一杆槍,磨得鋒快,讓母親按他的意思,縫了一隻像是圍脖的口袋,他又用麻紕兒在裏外密密地纏上,用線固定於口袋上,然後,他讓母親煮好一罐粘米飯,罐外用棉被裹著,冒黑鑽進了野狼穀他爹爹遇害的那棵老榆樹下,一邊往口袋裏裝粘米飯,一邊學小孩子哭叫。

果然不出學文所料,他的哭聲很快把狼招了來。他悄悄把布袋圍在脖子上,裏麵有絲棉隔著,不燙人的,做完這些,他握著槍躺在地上裝死。

來的正是那四隻狼。學文眯著眼睛看,見一隻老狼用嘴拱拱其它三個同夥,它自己卻蹲坐在一個高高的草墩上觀望,想必就是狼頭了。另外三隻並不一同上前,由一隻狼近前來圍著學文團團轉圈,遲遲不肯下口……

學文是獵人的兒子,知道一些打獵的常識,這樣狡猾的狼,他還是聞所未聞,如果這樣僵持下去,他的計劃可能落空,他也會被這群狼所害。此時,那隻狼不來咬他,卻坐在那棵老榆樹前,背倚著樹幹打起盹來……

說時遲,那時快,學文吼了句:“來得好!”槍隨聲到,照準狼的胸前紮去,就在槍就要紮到那狼的一刹間,這狼往後一仰,竟然閃到老榆樹後麵,而於學文用力過猛,收勢不住,一槍紮進了樹幹上……後麵一隻狼呼地撲上來!

這正是於遷章吃虧的原因,槍紮進樹裏拔不出來,也就一刹間,後麵狼攻上來,任你有本事,也雙拳難敵四嘴!狼們事後咬碎槍杆,主要是想把槍拔出來,怕後人發現槍而總結經驗,多狡猾的家夥!可於學文是有備而來,他那槍是層層套著的,一隻槍頭紮進樹裏,他手即向前一探握住根部,一拔,前邊槍頭留進樹幹上,而後麵卻像劍在鞘中那樣拔了出來,仍有一隻槍尖!這槍兩端各有槍尖,後麵撲上來的狼,沒想到槍能拔出,反中了學文的計,被他拔槍時順勢一挑,後麵的槍尖刺進這匹狼的前胸!學文不敢怠慢,飛起一隻腳,踢開狼屍,這時剛才誘他第一槍的狼也撲上來,他槍已在手,第二槍紮死了這隻狼。

現在他的對手隻剩兩匹狼了。那草墩上的頭狼一動不動,好象這場鬥爭與它無關。於學文殺紅了眼,瞅準一條咆哮發威的狼直撲過去,隻幾個回合,這隻狼又被他戳翻在地!於學文手中的槍去了兩截槍頭,本來很短,紮倒這隻狼,他也跟著趴下,可這隻狼異常凶猛,槍紮進咽喉,它倒地不死,反而用雙爪死命地抱住學文的肩……

人狼搏鬥時,那隻老狼悄悄地溜了過來,一口咬住於學文的脖子。可這一口,它嗷地叫著閃身蹦開,一隻腦袋左右亂晃……

於學文的脖子上圍著裝著粘米飯的口袋,老狼一口,正咬在粘米飯上,那東西燙得很,它如何受得了?口袋本來虛係在脖子上,狼頭兒逃開,卻把口袋帶走了,那口袋裏外都是麻紕兒,纏在牙根上怎麼也抖落不掉,不大工夫,那老狼隻剩下血盆大口,它的一口牙全被燙掉了!

於學文冷笑幾聲,一腳踢翻這隻沒牙的老狼,用槍柄將它四條腿敲斷。這時,天已大亮,他回去招呼母親和鄉親,到大榆樹下將老狼吊起,活剝了皮……

雙母墳

雙母墳在哪兒,咱可說不準,反正有就是了。

說是有這麼個高秀才,教書。娶妻劉氏,生下一個兒子,才周歲,劉氏就死了,撇下一個沒娘的孩兒,叫鬆塔兒,由高秀才拉撒著過。

小孩沒娘,老爺們帶不了。鬆塔又哭又鬧,沒法子,得給他找個後媽。可提起後媽,說的講的老鼻子啦,天下後娘沒一個好的。高秀才又擔心兒子受委屈,就跟媒人說:“醜的俊的賢的愚的我不計較,隻要是個女人就中,隻要別虧待我兒子就中。”

這話傳開來,人們都笑:“窮秀才,還拖油瓶,沒人挑他,算他鬧著,還這說道那說道呢。”

後山有個老秀才,姓鄭,閨女長到十八九,沒相當的婆家。鄭家的閨女跟她媽說:“高秀才是個讀書人,他那孩兒夠可憐的,我幫他拉撒去!”

娘說:“你不怕別人說你當後娘?”

“後娘也是人當的。”

“日後你自己有了呢?”

“一樣看待。”

親事就那麼成了。鄭姑娘嫁到高家,把個窮家收拾得幹淨利索,把個鬆塔兒伺候得白白胖胖。高秀才感動得說:“你真是我的貴人,我恨不能砍個板兒當祖宗供著你!”

鄭姑娘道:“一家人,說什麼外道話!”

過門兩年,鄭姑娘也養了一個大胖小子,取名蘑菇,高秀才擔心她隻疼親生的,不疼前房養的,可鄭姑娘待鬆塔比蘑菇還要好,她說:“蘑菇有親娘,鬆塔沒親娘。鬆塔比蘑菇可憐。”

鬆塔七歲那年,蘑菇四歲,高秀才得了一場病,百醫不效,竟扔下一大堆饑荒,扔下他們娘兒仨,撒手西去啦。

鄭姑娘哭得如酒醉:“高郎,我一定獨撐門戶,把兩兒子撫養大!”

媒人上門,勸她改嫁,頂回去;娘家人來接,不回去,鄭姑娘血一把淚一把地領著兩孩兒過。

這一天,家中斷了糧,鄭姑娘領著兩孩兒去娘家借米,走著走著,孩子們累了。鄭姑娘背起鬆塔,領著蘑菇,慢慢往山上走。路上人有認得她的,見她背大的領小的,都伸大姆指。

走到山頂,遇到一群狼,把娘三個團團圍住,倆小孩嚇得哇哇哭。鄭姑娘見實在逃不出去了,就跪在地上,對狼叩頭,說:“你們若是餓,就把我吃了,別傷著兩個孩子。”

可是狼還是圍著他們,嘴裏發出森人的叫聲。

鄭姑娘實在沒法子,隻好跪下禱告:“你們吃了我不夠,再吃,就吃蘑菇吧,千萬別動鬆塔,留他一條命吧。”說完,叩頭叩出血來,眼淚也哭成紅的了。

狼群就閃開一條縫,讓她領著鬆塔逃出去。

鄭姑娘來到娘家,一頭攮在地上,哭昏過去。家中人得知蘑菇喂了狼,紛紛找來鄰居,拿著家什上山,隻見狼群一哄而散,小蘑菇坐在地上玩耍,啥事沒有!

當舅舅的說:“必是狼們見姐姐心好,不忍心傷害她的兒子。”

鄭老秀才也歎口氣道:“這女兒將來不是一般人哪。記住,不管我有沒有了,你們都要盡力幫助她。”

鬆塔能念書了,鄭姑娘把他送在南學裏,讓他穿新衣服;家窮,蘑菇就隻好幹雜活,穿舊衣。鄭姑娘勸慰蘑菇道:“若是你去念書,你穿新衣,讓哥哥幹雜活,那樣人家那頭笑話你姥爺,這頭笑話你爹呀。”

蘑菇點點頭。

鬆塔念書,成績很好,稍稍貪玩,鄭姑娘就讓他跪在父親的靈牌前,她綰起袖子,親自打鬆塔的屁股。有一次,為鬆塔逃學,她還喝了鹵水,差點送命。鬆塔千不怕萬不怕,就怕繼母生氣,從此好生用功,考了秀才考舉人,回回都是第一。

鬆塔到京城裏考試,中了進士,要殿試的,就是皇帝親自考他們。鬆塔正要見皇上,猛然心中一陣絞痛。他說:“不好,我母親準是有病了,那我還考這個官兒幹什麼用!”黑白兼程,往家鄉跑。

跑到家,可不,繼母病重,隻閃下一口氣,等鬆塔回來。見了兒子,伸手拉住,啥話沒說,含著眼淚沒了氣,眼睛卻不閉上。

鬆塔說:“娘啊,兒知道你是為我累的,我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兒子有發跡那天,給娘修大墳,立牌坊。”

娘的眼睛還是大睜著。手緊抓住鬆塔不放。

鬆塔又說:“娘啊,弟弟為我誤了念書,兒有出頭之日,一定幫弟弟,把他拉幫成人。”

娘的眼還睜著。手還是抓住鬆塔不放。

鬆塔又哭道:“娘啊,我知道了。日後若是能為官,一定要當個好官,讓百姓稱頌,不能丟了你和爹爹的臉。”

娘的手一鬆,眼睛也閉上了。

鬆塔不參加殿試,按舊法律,不治罪,也得除名,可皇上不知從哪裏聽說了鬆塔的事,很佩服這母子兩的為人,就提筆點了鬆塔的頭名狀元,派欽差來接他到京。

填履曆,鬆塔說:“母親鄭氏。”

皇上說:“聽說鄭氏是繼母?”

鬆塔道:“生身之恩隻一段,養身之恩殺身報不完。”

皇帝下旨,把鄭氏和劉氏合葬一個大墳內,都封了夫人,並立下牌坊。由於受了皇封,高秀才不能合葬,另埋了一座墳。

鬆塔為報答繼母教養之恩,他把蘑菇送到學堂讀書,又供他考上功名,婚姻大事,也一直等著,弟弟完了婚,他才辦喜事。

兄弟倆都成了遠近有名的清官。

那座鄭氏與劉氏合葬的墳,就叫雙母墳。

無敵勇士

中午時分,小集上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常。在小集一角的樹蔭下,開著一攤小小酒肆,就是土地上擺放幾隻長板凳,幾隻木板凳,酒客們圍著木桌,也不講究誰跟誰,喝著鄉村自釀的老酒解渴,就著奇聞怪見消磨時光。

從遠處小道上飛來一騎快馬,馬上端坐一位三十多歲的壯漢,這漢子提一柄茶杯粗細的鐵槍,生得身材高大,滿臉胡須,一口鋼牙,好一副英俊威猛的模樣,隻可惜少了一隻左眼。漢子下得馬來,將鐵槍插進地裏尺把深淺,將馬就勢拴在了搶杆上,再挑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小二趕緊陪著笑臉迎上前去:“這位爺,想用點什麼?”

“有能吃的嗎?”漢子眼皮也不抬。

“有豬腳、下貨,還有爆炒野雞,麻婆豆腐……”小二討好地報著菜名,“爺今天好口福,野雞才送來一隻。”

“那些細菜麻煩。我怎麼嗅著有牛肉味兒呢?”漢子慢慢地抬起頭來,那隻獨眼閃著一種特殊的光,小二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新煮的牛肉,下鍋不久,爺若是等它糊爛了,至少得兩三袋煙的工夫。”

“好,我就喜歡那煮不爛的牛肉,有嚼頭,爛了反而沒味道,隻能應付女人和沒牙的。”漢子拍拍膝蓋,“你馬上給我撈10斤牛肉,拍一大碗蒜泥,有辣椒嗎?挑那紅透的朝天樹椒來一大捧。”那漢子說,“記住,肉可以不爛,可上菜不能不快。”

“爺,您還有多少客人?”小二向遠處張望,大路上沒半個人影,這位漢子要這麼多牛肉,客人沒到,他急的哪份呀。

“我還沒說完呢。”漢子有些不高興,“村釀的老酒,自然是越陳的越好,你給我搬兩壇子來。”

小二好意:“爺,您客人沒到,肉再糊一陣子,現在帶血汗呢。”

“你哪那麼多話?”漢子吼道,“爺剛剛從戰場上殺回來,哪有什麼客人?就爺自己享用,吃飽了還要走路還鄉,你不得誤了爺的事。”

原來是他一個人吃這麼多酒肉!小二嚇得舌頭吐出來竟然忘了收回去,馬上屁顛屁顛地撈來一大塊牛肉,看那肉不過剛煮了一個滾兒,什麼牙能咬得動?獨眼漢子說了聲“好”,伸出兩指,竟插入熱騰騰的牛肉裏去,就那麼一插一撅,牛肉便給挑成四五瓣,頂著血汁,冒著熱氣,漢子又說了一聲“好”,扯過一塊,往蒜泥碗裏那麼一抹,抹去了小半碗蒜泥,塞進血盆般的大口內,隻見吞咽不見咀嚼,那塊肉便吃下肚去,漢子捧起一隻壇子,咕咚咚一陣痛飲,那一壇子老酒便喝得一滴不剩,看漢子時,嘴角上都沒沾一滴酒珠!喝下酒,把壇子往地上一放,抓起一把辣椒,放進嘴裏嚼,跟小孩子兒吃米糖一樣,接著,又一塊牛肉讓他吃了下去。

“好!”周圍的吃客們本來不多,這下子全停下看壯士的吃相,“真是好漢!”

獨眼漢子吃得高興,衝圍觀的擺擺手:“好漢頂個屁用,爺們在邊塞千軍萬馬中獨闖敵陣,取敵酋首級十幾顆,功勞不小吧?你們看,我這隻眼睛便是在與敵將較量時被毒箭所傷。出生入死到頭來怎麼樣,隻給了個芝麻小官,還要受上司的鳥氣。我隻慨歎現在是有錢的王八坐上席,無錢的君子受鱉氣,朝廷虧我,老子歸隱山林享清福去也。”

是位將爺呀。好多人試探著向前,打聽些前線上的事,日後好做談資,這位將爺喝上兩壇老酒,也更加興奮,就講他在前線如何英勇殺敵,本想著立功後能出將入相,誰料……說到高興處,他回身一腳,把身後的一棵樹攔腰踢斷,撕錦斷玉般地高歌了一曲:“有男不貨帝王家……”

眾人更加誇讚。唯獨這酒廝的掌櫃,一個瘦小幹巴老頭兒,佝僂著身子坐在樹蔭下的小凳上打盹兒,好像這邊發生的熱鬧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