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溥儀的檔案中,可以找到相當多的英文書信,都是溥儀和婉容之間的,彼此之間用Henry和Elizabeth相稱(電影《末代皇帝》對此倒沒有生編硬造)。當時,清宮之中的“第一家庭”隻有三個成員,即遜帝溥儀、皇後婉容、淑妃文繡。三人天天見麵,溥儀和婉容卻依然用英文通信,倒也有幾分小情侶的樣子。檔案記載婉容曾手把手地教溥儀吃西餐。根據考證,溥儀可能因為早年的經曆心理受到影響,在宮中一直不近女色,以至於後來和淑妃文繡“離婚”的時候,文繡還是處女。所以,溥儀與婉容之間的感情,大約也有一點柏拉圖式的意味。
不過,從檔案中我們也可以讀到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比如婉容和淑妃文繡的關係,就讓我們有些意外。
婉容雖然有時候會利用自己的聰明伶俐作弄一下小她三歲的文繡,但看來還是很珍惜和她的關係,兩個人也有很多類似閨密的舉動。有些文章說她欺壓文繡,從流傳下來的文字看,更像是小姑娘之間鬧著玩的小把戲。兩個人關係鬧僵,是離開皇宮以後的事情——兩個人都長大了……
文繡與婉容相比文繡顯得純樸老實,沒少吃這位“衣裏薩伯”女士的苦頭——婉容有時候把自己稱作“衣裏薩伯”,而從來沒有用過常用的伊麗莎白的譯法——有時候吃了苦頭也會耍些小脾氣,婉容又會去哄,但即便哄人的時候也常常刁鑽地弄兩個圈套,估計文繡也會對此哭笑不得。
意外的是在保留下來的照片上文繡似乎比婉容還要高一點,人們大都認為她比婉容矮,隻是因為她在照片中總是在婉容的後麵或者側麵。文繡也學英語,但似乎略微差一點,婉容寫給她的信大多還是用中文,隻偶爾夾一兩個英文單詞。
婉容和文繡也經常互相寫信,其中婉容寫得多一些,其內容讀來有的令人莞爾。
比如,婉容曾經寫過一首詩——《贈文繡》,文字如下——
明明月,上東牆,淑妃獨坐在空房。嬌弱飛燕常自舞,窈窕金蓮(文繡母為漢人,所以纏足)世無雙。
其實那時候婉容自己也是“坐空房”,卻還是忍不住拿這個話題來開文繡的玩笑,這個性格也可稱有趣。
在另一封信中,可能因為兩人鬥氣文繡耍了小脾氣,婉容去信取諒,曰:“是與君相互立誓,彼此且不得再生誤會。不拘何事,切可明言。所以君今不來,已Sure稍有誤會之處。隻是君因病不能來,此實不能解也。君聞過中外各國有You不能見之理麼?若有何獲罪之處,還望明以見告為幸。不過自歎才德不足,難當君之佳偶爾。”
看來,婉容的文字功底頗為不錯,有理,有利,有節,似“土八路”的文風。間雜幾個英文字,雖然有點兒類似改革開放初期北京人學廣東話,但也算沒有用錯。通篇不乏詼諧之處,特別是最後以文繡的“佳偶”自居,幾乎讓人懷疑這是清宮版的Les宣言。
這篇文字,最後的落款為“請罪人植蓮啟”。婉容文繡之間,寫中文信件的時候,婉容常自稱“植蓮”,文繡自稱“愛蓮”。
這批兩人的信件,在馮玉祥入宮時,被倉促遺忘在養心殿,所以才為後人存入檔案,否則,比如後麵這篇婉容給文繡的便條,大約打死史官們也不敢讓它留在世間的,留下這個還讓這位皇後如何“母儀天下“啊——
愛蓮女士吉祥,愛蓮女士彈琴彈得好,愛蓮女士唱得好,愛蓮女士的嬌病好點了?愛蓮女士進藥了嗎?愛蓮女士進的好,拉的香。
兩個女孩子之間的頑皮盡在其中了。
看到此處,不禁一聲歎息:假如以後的日子,不是掙紮在權力和政治之間,哪怕隻是在一個平凡的人家,以婉容的聰明和性格,或也不會落到靠鴉片度日,蒼涼離世的晚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