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軍人篇(8)(1 / 2)

第一位,是個文化丘八,滿族人,名叫多淩。多淩,善巧思,曾做水磨開發原始工業。其生卒年已不可考,任過滿清新疆駐軍副將,巴裏坤協統(按照推算應該是旅長,實際他手下可能沒有那樣多的軍隊),民國時巴裏坤改為鎮西縣,他繼續治理此地,擔任鎮協(表麵上看官職不小,副師長呢),鎮西統領。這個多淩看來是個有抱負的將領,很追思前輩保家衛國的事跡,曾立碑紀念本地守軍麵對阿古柏軍隊進攻,殊死守城的壯舉。不過他沒有多少機會施展這種抱負,因為他任職此地的時候,正是清朝滅亡之際,風雲劇變,據彈丸小城,想有所作為也不大可能,事實上從經曆看他也是順天應人而已。

多淩更令人懷念的是他對自然的愛護保護之情。在他的轄區有兩塊碑,都是他樹立在林區的,記錄了如下碑文:

第一塊,在黑溝入口地,曰:蒲海瑤島,山高水長。西河鬆景,泉源保障。鹿乃仁獸,不可殘傷。

第二塊,在冰溝入口,曰:水泉山景,禁止打牲。

看來,多淩不但提倡保護野生動植物,而且很理解水土保護的原理(西河鬆景,泉源保障)。難得的是碑立於1918年,此時滿人多淩已經是亡國亡家之人,前途如何根本不可知,依然有如此宏願,這種樹的事,托付給他,自然是合適的人選了。

直到今天,巴裏坤的森林麵積,還是耕地的十倍。

第二個可以托付的丘八,有點兒文氣,就是時時自稱“老亮”的左宗棠。

左宗棠本是文人,但有收複新疆之功,時任督辦新疆軍務,既然是將軍,也可稱做是個大丘八了。左宗棠可以托付種樹,是因為他有經驗,從甘肅到新疆,都有“左公柳”的影子。

1872、1880年左宗棠兩次出塞,打敗阿古柏軍,收複新疆,帶去了五萬湖南湘勇,就地紮根,生下了無數混血兒,留下了“達阪城的姑娘辮子長啊”的詠歎——因達阪城為南北疆天山通道要衝,軍事重地,多有駐軍,自然也就多漂亮的混血兒了。今天,隨著血緣的重新融合,當年的美女已經不多見了,而左公柳依然。

所謂左公柳,就是左宗棠植樹造林,從新疆到甘肅栽種的綠色走廊。史稱:“在收複邊陲城市的同時,左宗棠看到從西安至烏魯木齊三千餘裏,特別是從河西走廊到新疆,沿途一片荒涼景象,於是便提出了修建綠色長廊的建議。打完仗尚未班師回朝,左宗棠即組織人員製定了全程施工方案,並確定以楊柳為主,廣種樹木。在左宗棠的率先示範和帶動下,經過軍民一年多的共同奮鬥,終於實現了這一宏偉目標,從西安到甘肅,經河西走廊共栽植楊柳一千五百多公裏。”

其實,左宗棠不僅種柳樹,他還曾派人從浙江采購了將近百萬株桑苗,分發給甘肅全省農民栽種,從此之後蘭州有了大葉桑樹。

不過我看中老左是種樹的人才,更是因為他能護得住這些樹。

左宗棠種樹,當地人並不十分理解,損傷樹苗的事時有發生,而此地少數民族眾多,牽一發而動全身,也不好大力責罰。怎樣保護樹苗呢?左公自有辦法,在他的駐地酒泉,老頭子出門閑逛,一眼看到有頭驢在啃咬新栽柳樹的樹皮,於是“老亮”靈機一動,呼喚從人一起上前,將活驢拿下,一刀斬首,寫了告示懸首鼓樓——這就是啃樹皮的下場。

一下子嚇住了老百姓,大夥兒紛紛傳說,驢子啃幾口樹皮就要砍頭,要是偷偷伐樹,隻怕人命也難保,於是風氣大為收斂。

就憑這一手,我就看好老左是個好種樹的。

補充一句,老左斬驢頭之後,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一段酒泉附近犯罪率驟降,幾乎可以夜不閉戶——原來老左有軍令,抓住馬賊之流一律斬首掛鼓樓。河西的刀客們倒是不怕死,但死了還要把腦袋和驢頭掛在一起,就太過分了!所以,驢頭掛著的時候,弟兄們都很自覺地不作案了。

不過,個人還是更喜歡第三位丘八。

那就是馮玉祥,這位老哥駐防徐州的時候,大力植樹,然後發出如下告示——“老馮駐徐州,大樹綠油油,誰砍我的樹,我砍他的頭!”

還用多說別的嗎?

壯哉老馮!

“丘八書生”大樓處長二三事

日前得到消息,大樓去世了,一直想給他寫點兒什麼。

大樓處長,是我的老上級也是家中的老朋友,此君本是八路軍冀熱遼軍區最年輕的團長,軍中呼為猛將。讀書之後從軍,從軍之後從政,從政之後寫書——不是回憶錄而是技術專著,娶妻為陸軍大尉,生子皆操槍為業,剛正不阿,為總理拍案於“文革”,足智多謀,做大媒硬上弓酬首長,一生皆是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