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東西,真想說的,還是後麵這件事兒。
多年前,一位年輕人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倆人很快進入熱戀狀態。本來挺開心的事,卻忽然飛來橫禍:她被發現得了再生障礙性貧血。
那是20世紀80年代的事情,剛剛被“血疑”裏的幸子薰陶過的國人,都明白這個病的危險性,而且,醫生直接宣布:不會超過半年。
他是農村人,家中老大,承擔著生子繼承的重任,而這個病,明顯是不能生孩子的,而且,就算是不那麼短時間就如何如何,這樣的病,拖得越長越是問題——至於哪些問題,大家可以去想。
怎麼辦?
之間發生了什麼,思想鬥爭家庭爭執啊什麼的,我們不得而知,我們看到的隻是結果:他決定跟她結婚。
他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是不是僅僅微笑著點頭,我們一樣不得而知。
不管是不是微笑,類似的決定,都不會是輕鬆的。
這樣的承諾,賭上的,往往是自己的一生。
她當然不同意,她說:沒這麼坑人的。
他說:花多少錢我都給你治,有一天是一天,治不了再說,再說醫生說的也不一定對。我一定把你照顧好。
後來的日子,果然,他用心服侍她,給她買各種營養品,做各種好吃的。
治病上,比照有未來做,生活上,比照沒未來做。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
她給他的回報,是願意給他生個孩子。
這次是他不同意了。
她的情況,懷孕就有生命危險,以後生的時候,也是鬼門關——她的病,凝血有問題,流血就止不住。
她跟他一樣,是死心眼兒。
後來呢?
嗬嗬,後來啊,也許是老天爺眷顧他們吧,一切都不錯。
在婦產科的手術室裏,醫生問她:保孩子還是保你自己?我們不敢保證兩個都安全。
她答:要孩子。
手術室外,同樣的問題,他答:保大人。
再後來呢?
再後來啊,就是現在了,孩子已經大學畢業了,有了自己的小生意,找了自己的女朋友,小日子過得挺好。
那他們呢?
他們呢,就是我們要理解的現實生活了。
她沒有像醫生預言的那樣隻能活那麼短,而是一直活了下來,而且越來越健康。
隻是,他們已經離婚了。
吵了一輩子架,後來終於分手。
當初的情深義重生死與共,都已經是過去。
現實就是現實,很抱歉我不能給大家一個童話故事。
不過,我們不能因為後來的無奈,就否定當初。
當初的美好,與後來的不那麼美好,並不矛盾。
我們不是生活在真空,也不是僅僅生活在某個時刻。
正如再美麗的鮮花都會凋謝,不能因為凋謝了,就否認當初開放時的美麗。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如此。
不以成敗論英雄,不以結果論成敗,不以對錯論結果。
每個人,都是在那個時候做自己的決定,那時候對了,也就好了,其他,也管不了那麼多。
比如,如果梅貽琦知道王雲五在商務印書館被燒以後,解雇所有職工並取消他們大部分退俸金,隻發了不到五分之一,自己那份卻十足十地揣進腰包,雖然未必是見利忘義,至少也是損人利己貪心不足,還會不會願意跟王雲五冒生命危險上天呢?
可是,這好像跟梅先生已經沒有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