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薇暗暗攥緊了拳頭,新做的指甲掐進了肉裏,她卻渾然不覺。她跟在厲家晨後麵追了兩年,從來不知道他在外麵還有這一套房子,而許若唯這個女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做了這裏的女主人。
“你不問問我是怎麼知道這裏的?”宋文薇極力想擺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可是她憤怒的表情泄露了心思。
許若唯將一杯果汁遞給她,問道:“宋小姐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這副不接招的姿態激怒了宋文薇,她手一揮,頓時將那杯橙汁灑了出去,玻璃杯“哐當”碎了一地。
“你得意什麼?許若唯,你以為你的愛情很偉大是吧?”宋文薇哈哈笑了兩聲,美豔的臉上顯出幾分猙獰,冷笑道,“你還真是可憐,我都要替你爸感到悲哀了,他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
“你什麼意思?”許若唯原本以為宋文薇隻是有些不忿,聽到她提及自己的父親,心裏一震,莫名的慌亂鋪天蓋地地襲來。
“什麼意思?”看到許若唯麵上的緊張,宋文薇十分得意,她從手提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隨手扔在茶幾上,譏笑道,“看清楚了,許若唯,每天跟你同床共枕的人可是你的仇人!可笑吧?我早就說過了,就算我得不到,也輪不到你。”
父親?仇人?許若唯的頭腦一片空白,她下意識地反駁:“你胡說!”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你還想自欺欺人?”宋文薇惡意地說,“你爸知道你和厲家晨在一起嗎?”
宋文薇還在說什麼,許若唯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她顫抖著手,翻開茶幾上的那份文件。
不要相信她,她是騙你的!她就是為了報複你搶走家晨!
許若唯一遍遍地在心裏安慰自己,但當她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時,整個人愣住了。
厲家晨!向法院提交證據置父親於死地的人居然是厲家晨!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許若唯呢喃著,她突然像瘋了一樣,抓過那份文件,三兩下撕成碎紙,朝著宋文薇扔過去。
“都是你騙我的!我不信,我不相信,家晨怎麼會這樣對我!”許若唯聲嘶力竭地怒吼。
“厲伯伯的事業一直就在A市,家晨就是為了搞垮你們許家,才特意去B市的!”宋文薇嫌惡地避開她的攻擊,說道,“所以那兩年根本就是家晨設的局,你們那個婚約也不算數,什麼未婚妻,他隻為了接近許家而已!”
“請你離開!”宋文薇的話就像一把刀子,將那些不堪的過往再一次劃開,許若唯顫抖著身體,指著大門衝宋文薇吼道,“這裏不歡迎你,你滾!”
看到許若唯落魄的模樣,宋文薇心情很好地離開了。
等到她離開後,許若唯隱忍的情緒再也忍不住,如洪水般傾瀉而出,隻是再淒厲的哭聲、再多的眼淚,都表達不出她內心的傷痛。
兩年前,厲家晨莫名其妙地消失,兩年後,他對她的羞辱,以及他每次都不願和自己一起去療養院看父親,也從來不帶她回家見他父親,所有的這些疑惑現在都有了答案。
厲氏集團此刻正召開股東大會,安靜的會議室裏,壓在文件下的手機一直在響,但是因為調了靜音,所以坐在首位的人沒有留意。
“周特助,你的手機好像響了。”會議室外,秘書善意地提醒。
周言在會議室外麵,正在焦急地等著會議結果,要知道這起並購案對厲氏至關重要,聽到秘書的話,他才反應過來,立刻拿出手機。
“小唯?”看到來電顯示,周言了然地笑了一下,說道,“家晨在開會,他會晚點兒回去……”
“周言,你知道我爸的事嗎?”許若唯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起來有些冷,“厲家晨親手把我爸送到了監獄裏!”
“你知道了?”周言臉色一變,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你一直都知道?”聽到周言的回答,許若唯顫抖著聲音說道,“周言,你為什麼不早點兒告訴我?他是我的仇人!他害了我爸,他毀了整個許家……”
說著說著,許若唯說不下去,電話裏傳來一陣哀慟的哭聲,周言可以想象,許若唯此刻有多麼絕望。
“不是這樣的,小唯,你聽說我。”周言急忙解釋,“這是上一輩的恩怨,跟你們沒有關係。當年,家晨父親的公司出了問題,家晨的母親與你父親是舊識,她找你父親求助,而你父親……乘人之危侮辱了家晨的母親,後來被厲伯父知道了,厲伯母因此心神不寧出了車禍。厲伯父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所以家晨才會去B市,那時候他並不認識你!”
因為著急,他一番話說得顛三倒四。許若唯沉默了很久,哭著問:“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周言急切地說,“小唯,你千萬不要鑽牛角尖,家晨是真的愛你……”
“所以我要原諒他害了我爸,害了我們許家?”許若唯淒楚地哭了起來。
“小唯!”她的聲音無比絕望,周言急了,正要問她在哪裏,許若唯突然掛斷了電話。
周言心急如焚,許若唯現在肯定想不開,他擔心她會做傻事。解鈴還須係鈴人,他還是快點兒把這事告訴厲家晨吧,盡管裏麵還在開會,他也顧不得那麼多,猛地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衝了進去。
看到周言慌張的模樣,厲家晨的目光一沉,心跳加快,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他的心頭。
“小唯知道她爸的事了,我擔心她想不開……”周言直奔他的身邊,低聲附在他耳邊說道。
不等他把話說完,厲家晨猛地站了起來,一張臉陰沉得可怕。他拿出手機,等看到顯示的十多個未接來電時,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慌亂和擔憂寫滿了臉上,隨即旋風般衝了出去,將一群人扔在會議室。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厲家晨一邊不死心地按下重撥鍵,一邊去插車鑰匙,不知道是不是手抖得厲害,那鑰匙插了很久才對準鑰匙孔。
“若若,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厲家晨一遍遍在心裏念叨,車子開得飛快。
許若唯雙手緊緊抱著膝蓋,窩在沙發下,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原來幸福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巫婆的魔法,時間到了,都會收回去。
她從無憂無慮的許家公主變成了酒吧裏的啤酒推銷員,她無所不能的父親變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而她最愛的男人則變成複仇的劊子手。
許若唯覺得自己的愛情就是一個笑話。她說不清誰對誰錯,可是她知道,她再也不會和厲家晨在一起了,而這個所謂的家,她也隻能逃離。
厲家晨出了電梯,幾乎是以衝刺的速度奔到屋子裏。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他害怕許若唯不在了,他再也找不到她,他也害怕許若唯一臉厭惡地等著他,宣判他的死罪。
空蕩的屋子裏沒有人。
一桌子的菜漸漸冷了,地板上攤著碎玻璃,淩亂的文件碎紙到處都是。
“若若!”看著眼前的場景,厲家晨低吼一聲,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再次狂奔。
他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魏琳接到厲家晨的電話時,明顯有些驚詫,她不滿地說道:“我跟你不熟,有事嗎?”
“若若在你那裏嗎?”厲家晨啞著嗓子,絲毫沒有理會魏琳的抬杠。
“不在,出什麼事了?她人呢?”厲家晨聲音裏的擔憂掩飾不住,魏琳立刻認真起來。
厲家晨怎麼樣跟她無關,但Olive不一樣。
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三言兩語也說不清,厲家晨聲音顫抖地說道:“如果若若去找你,請你一定要告訴我,拜托了!”
他的態度很誠懇,魏琳聽聞一愣,這個男人居然在懇求她?
“厲家晨,你去療養院看看吧,Olive或許去找她爸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魏琳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療養院?”厲家晨精神一振。
“對,Olive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去找許伯伯。”魏琳飛快地說道。
“我知道了,如果你有若若的消息,請一定要告訴我。”厲家晨再一次懇求道。
掛了電話,回想著厲家晨不尋常的態度,魏琳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衝出了門。
厲家晨一路將車開得飛快,他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
兩年前他就應該把一切說清楚,他愛許若唯,這一切又和上一代的恩怨有什麼關係呢?
十字路口,紅燈再一次亮了。
厲家晨急得連連按喇叭,可這無濟於事,他挫敗地掄起拳頭,連連砸著車身,臉上滿是懊惱和無力。
長長的車隊就像被按了暫停鍵,稀稀拉拉的人群穿過街頭,厲家晨的餘光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若若?”厲家晨又驚又喜,不願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立刻推開車門,撒腿追了上去。
許若唯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她壓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她已經沒有家了。
“若若,若若!”厲家晨在人群中搜尋著,好不容易找到那個纖瘦的背影,他急切地呼喊,趕忙追上去,唯恐一不小心她又走丟了。
聽到厲家晨的呼聲,許若唯恍惚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若若,求求你,你聽我解釋!”厲家晨終於追上她,也不管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從背後一把將她抱住,呢喃道,“若若,我愛你,你相信我好嗎?”
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許若唯意識到這不是錯覺,開始激烈地掙紮。“愛”那個字眼仿佛戳中了她的神經,她激動地喊道:“厲家晨,你放開我!你這個劊子手!你這個渾蛋!”
“我是渾蛋,我是害得你爸坐牢,可是,若若,你不能懷疑我愛你!”厲家晨抱著她,神情痛苦地大吼,“我是不得已的,我不知道你是許安偉的女兒!當我知道的時候這一切都晚了,所以我那時候無法麵對你。”
“那你現在就有臉麵對我嗎?厲家晨,你騙我!如果你早告訴我,我就不會和自己的仇人在一起!”許若唯哭得撕心裂肺,她最不能原諒的是自己愛上的人竟然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家夥。
“若若,你公平點兒好嗎?難道你爸沒有錯嗎?”厲家晨繞到許若唯身前,扶著她的肩說道,“是,我承認我做錯了,你給我彌補的機會!”
“那是我爸!”縱使有再多的錯,那也是她父親,她怎麼能苛責他呢?她隻能恨自己,是的,她最恨自己。
狠下心,許若唯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厲家晨猝不及防鬆手,她轉身就跑。
“若若!”許若唯沒跑兩步,厲家晨就追了上去,然後將她牢牢地扣在懷裏。
他害怕失去她,他一顆心被攪得亂七八糟,前所未有的後悔和恐懼。許若唯被他禁錮在懷中,動彈不得,忽然,脖頸的地方有什麼濕濕熱熱的東西滾落。
她竟然讓他哭了!
“厲家晨,求求你,讓我走吧。”許若唯滿臉淚水,絕望地說道,“我們不可能了!”
“為什麼不可能?我愛你,你明明知道我愛你!”厲家晨抬起頭,看到不遠處有一家珠寶店,他立刻拉著許若唯的手往裏麵走。
“你幹什麼?厲家晨,你放開我!”一路被拉到珠寶店裏,許若唯拚命掙紮。
“若若,我們結婚吧。”厲家晨拉著她不放,空出一隻手指著玻璃櫃台,“現在就去挑婚戒,然後去登記!”
“你瘋了!”許若唯掙脫不了,對著他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他們怎麼能結婚?就像他說的,她父親對他母親做了那種事,到時候……她要是見到他父親該怎麼做?
厲家晨不閃不躲,直直地站在那裏,眼底滿是瘋狂和執拗。兩人隻顧著爭吵,絲毫沒有發現這家珠寶店裏突然騷動起來。
人群中,兩個戴著口罩的人猛地掏出了槍,對著店裏的人厲聲喝道:“都趴下,不許動!”
此時,許若唯還在因厲家晨的話而惶恐,無論旁人說了什麼她都沒聽見。兩人相對而站,在應聲蹲下的人群裏顯得鶴立雞群,由於位置關係,劫匪立即將槍口對準了靠得更近的許若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