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7

下麵還有人

這已經是於秋華他們這支搶險救災部隊,到地震災區的第三天了,麵對著眼前的廢墟和不斷出現的死難者,於秋華他們的神經幾乎繃緊到了極點。黃昏時分,天還下著小雨,隊長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疲憊不堪的戰士們,歎口氣,說:“我們清理完這塊樓板,休息一下吧。”

當戰士們再次撬起一塊重重的樓板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驚呆了,幾個學生被擠壓在一起。戰士們紛紛衝過去,把這些學生抱起來,看看還有沒有幸存者,然而,當他們把一個個學生都檢查後,徹底失望了。大家的精神一下垮了下來,剛才的那股子勁全都沒了,紛紛癱坐在地,再也沒力氣起來了。這也難怪,整整三天了,大家幾乎沒有休息。於秋華突然從地上站起來,吼道,“有人活著,還有人活著。”這一句話像一支強心劑,人們紛紛站起來。隊長走過來,問,“小於,你聽到什麼了嗎?”於秋華異常堅定地說:“我聽到聲音了,快,快,大家快,去看看他們。”

戰士們再次來到樓板下麵,一個戰士突然大喊起來,“快看,快看!”大家紛紛湊過去。那個戰士手裏捧出一個小本子,是那種最普通的小作業本,在本子的扉頁上,歪歪斜斜地寫著:“王老師還在下麵。”這是一個小學生在生前,通過從樓板縫隙透過的餘光寫的,那時,下麵的人肯定在呼救!

隊長第一個帶頭跳進了廢墟,拚命地挖起來,邊挖邊喊,“下麵還有人。”第二個人也跳進去,也跟著喊,“下麵還有人”這句話,從第三個人的嘴裏傳出來的時候,已經變了,“下麵還有活著的人。”這句話讓所有人再次站起來走向廢墟。雨水伴著汗水,在戰士們的臉上交彙在一起,殘碎的混凝土從人們的手中,一塊塊地被清理出來,在人們心裏隻有一個信念,隻要有一分的希望,就要做百分的努力。當人們再次把一塊樓板抬起來的時候,下麵果然有一個年輕的女老師,隊長輕輕地搬開她,把手指放在她鼻子上試了試,無奈地搖了搖頭。於秋華把目光移向她的身體下麵,驚呼道,“這下麵還有一個學生,一小男生!還活著!”毫無疑問,這是在那場地震來臨時,這位老師,用身體護住了他,可老師因此卻受重傷,她沒能生存下來,而她身下的那個學生卻活下來。於秋華過去把那個小男生抱起來,“小同學,你醒醒啊。”小男生慢慢地睜開眼睛,聲音微弱地說:“王老師,王老師,你們一定要救我的王老師。”人們相互看了看,沒有人言聲,隊長走過來說:“你們王老師還好,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好老師。”小男生緩了一口氣說:“王老師,沒事吧?”人們幾乎同時點點頭,“她沒事。”小男生這才閉上眼睛,“王老師說了,我們要堅持,堅持,叔叔們會來救我們的,可她說著說著就沒聲了,你們一定要救……”小男孩由於太虛弱了,沒等說完就暈了過去。隊長回過頭來,大喊:“趕快抬到救護所!”

小男孩被人們抬走了,隊長走到那位年輕的女老師身旁,輕輕地一點點地擦掉她臉上的泥水,緩緩地站起來,對周圍的戰士們喊道:“全體隊友,立正——”戰士們不約而同放下手裏的東西,站直了身子,隊長帶著哽咽聲說:“敬禮!”

當記者的經曆

那一年,於秋華大學中文係畢業,在省城一家晚報社當實習記者,試用期三個月。他從小崇拜記者的職業,覺得當記者有一種人間衛道士的神聖感,因此對這份工作十分珍惜,工作也很積極,起早貪黑四處奔波。

一天,於秋華在報社值班,電話驟然響起,他拿起電話,對方迫不及待地說:“天都娛樂城失火了,燒得‘野雞’亂飛,你們快來報道!”說完掛了電話。那段時間,於秋華正準備采寫一組消防類的稿子,真是天賜良機,他背上采訪包直奔現場。

火是從三樓燒起的,濃煙滾滾中,他看見幾個幾乎光著身子的小姐從三樓窗口順著幾條用床單接成的繩子滑下來,還有一些男子也搶著往下溜。於秋華此時才明白,電話中所謂“野雞亂飛”是怎麼回事,原來“野雞”就是這些三陪小姐呢!

於秋華問身旁的人:“怎麼還不快打119?”

旁人說:“打了,都過去半個小時了,消防車還沒到。”於秋華隨手拍下幾個鏡頭,拽住一個逃出來的男子問:“上麵還有多少人?”那個人把捂在臉上的手拿開後,於秋華仔細一看,吃了一驚,原來這個人是他曾經采訪過的消防隊長!看他光著膀子,露著被熏得黑乎乎的肌肉,於秋華趕緊脫下自己的外套給了他,他胡亂地穿上後便迅速地消失在人群裏。

過了好一會,消防隊終於趕到了,火也隨即被撲滅了,這時才見市領導的小車悠悠到來。

回到報社,於秋華如實地寫了一篇報道,滿懷信心地交給主編。主編看著便皺起眉頭,沉著臉把稿子往邊上一放,說:“難用。”

於秋華問:“為什麼?”

主編說:“關係沒有理順,主題思想沒有突出,今晚有電視新聞,你看了就明白。”

那晚的電視新聞確實與他寫的不一樣,先是領導趕到現場指導,然後是消防員滅火,最後才是逃生者,其中還有那位被熏黑的消防隊長救火的鏡頭。逃生者的形象好像是有次序的安排,至於那些有失大雅的鏡頭一個也沒有,與於秋華所見所寫的正好相反。第二天,主編對於秋華說:“看起來你還得好好曆練一番。有一篇市裏提名的表揚稿子,你去寫寫吧。”

表揚稿要寫的是一位廠長,他的主要事跡是帶領全體工人經過幾年拚搏,使廠子起死回生,解決了很多人的就業問題。於秋華找到廠長,廠長介紹完自己的奮鬥經曆後說:“前任廠長也是功不可沒的,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采訪之前,於秋華向老記者討教過,說在寫表揚稿時,有三種人是不能忽視的:現任、前任、上級,特別是有後台的。於秋華來了個折中法,給他們平分秋色、各個都讚揚一段。

稿子登出來後,壞了,報社的大門被一些工人堵死了。他們吵著鬧著要把那位沒德性的記者叫出來,要揍他,讓他不要寫假報道。原來前任廠長是貪汙犯,是他把廠子搞垮的,工人們恨透了他。於秋華的這篇文章捅出了大婁子!

主編見狀歎口氣對於秋華說:“你還是去搞點花邊新聞吧,就是人們茶餘飯後愛看的那些。比如說,狗咬人,不算稀奇,要是人咬狗,一定會有看頭。”

眼看實習試用期就要結束了,於秋華還沒寫出幾篇像樣的東西來,心急如焚。那天,他在公園裏看到有個禿頂老頭摟著一個小姐啃得起勁,猛然來了靈感,很快寫出一篇《老狗愛上小花貓,形影不離活到老》的稿子,第二天在報上登了,讀者反映還不錯,主編也露出了笑臉。於是於秋華如法炮製了《小母狗為了貞操,拒絕做愛》、《想媽的畫眉,撞死在籠裏》等一些憑空臆造的東西相繼見於報端。主編肯定了他的成績,他也明白該寫什麼,怎麼寫了。

實習結束的前三天,主編又把於秋華叫了去,說:“你采寫的動物稿件充滿人情味,頗受歡迎。昨天,市二醫院為動物園的大猩猩成功地做了摘除腫瘤手術,你去了解一下,弄一篇有分量的稿子來,爭取能讓國家級報紙轉載,這對報社和對你本人都很重要。”於秋華當然明白言下之意是這篇稿件關係到自己的去留。

到了醫院,那個麵色蒼白的院長慷慨陳詞地講述他們醫院為攻克這一難關,如何精心準備,如何選配精幹醫生,如何認真診療。於秋華聽著聽著,一個題為《珍惜每一個生靈,讓世界充滿愛》的稿子就在他腦海中形成了。

采訪結束後,院長非得要在京華酒店請於秋華吃一頓,並說:“剛剛到任的衛生局長一會兒也會來,他要親自對你表示感謝。”盛情難卻,在院長的陪同下,於秋華去了。

在經過門診部走廊時,於秋華發現一個鄉下老人蜷縮著躺在長椅上,呻吟不止;走到門口,又見一位衣衫破舊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磕頭:“大爺大娘叔叔們,我爹得了急性闌尾炎,住院費還差500元,幫幫我吧,救救我爹吧!”她身前還扔著些票子,於秋華的心為之一顫,轉過頭對院長說:“可不可以讓他爹先入院,不能因為500元耽誤了病人治病。”院長麵無表情地說:“這樣的事我們見多了。不交足住院費不能住院,這是院裏的規定,我也無權改變。”

這時,一輛小轎車嘎地停在於秋華麵前,院長說衛生局長來了。於秋華一看,疑惑了,來的不正是那位消防隊長嗎?他怎麼當起衛生局長了?衛生局長見到於秋華,便笑嗬嗬地對院長說:“這位小兄弟為人仗義,與我有患難之交,你們可不要怠慢他呀!”院長屁顛地說:“一定好好招待!一定好好招待!”於秋華驚奇地問:“你怎麼由救火變成救人了?”局長哈哈一笑:“還不是多虧你的那件衣服,我救火有功。”接著他又說,“救人比救火更重要。火災不能天天有,可病人天天不斷。工作忙喲,兄弟,你若是需要看病治療,就來找我,一路綠燈!”他的話讓於秋華哭笑不得。

於秋華猛然想起走廊上那位可憐的老人,就轉身對院長說:“那個在長椅上呻吟的老人,是我一個遠房叔叔,請你網開一麵,讓他先入院好嗎?”院長望了局長一眼趕忙說:“於大記者,你怎麼不早說啊!”他對跟他出來的人說:“快,快把那個老大爺安排到病房去。”望著那位陌生老人遠去的身影,於秋華的心一陣發酸。局長在一旁催促:“走,小兄弟,咱們到京華酒店去嚐嚐大甲龜,那可是從深海裏打撈上來的,大補呀。”於秋華趁他們上車之時,悄悄地溜走了。

回到報社後,於秋華什麼也不想寫了,不久,他便離開了那家報社。

每人一支鉛筆

我們這裏很窮,周圍大山環抱,交通不便。

山村裏的孩子們依舊穿著帶補丁的衣服,村裏的小學就更寒酸了,簡直像個破廟。

教師節對我們這些村小的教師來說,隻是意味著一天的假期。今年,情況照樣如此。老校長慷慨陳辭地宣布完放假一天後,人們都開始為回家做準備了。

“老師,你們等一下。”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接著鑽進一個不太幹淨的腦袋。

“什麼事?”老校長認出這是本校的一個學生。

在教師會上,有學生敢闖進來,在這個很閉塞的小學裏,還是開天辟地的頭一次。一個、兩個、三個、一連十幾個土裏土氣的孩子,正正經經地走進來,走上講台。

老校長莫名其妙地站起來,不置可否地退下來,“你們!”

“老師們,我們聽說,大地方的學校,在今天都要發給老師很多東西。你們年年什麼都沒有。”一個領頭的學生用很莊重的聲音說。

“我們也想給你們買點東西,可我們湊在一起才3塊多錢。3塊錢,不夠分的。我們還是想給呀。就托二妞他爹,從大地方買來一張紙,幾支鉛筆。”

說著,他們用長滿繭的小手,把紙展開,一個個舉過頭頂。在那潔白的紙上,歪歪斜斜地寫著:“老師,節日好”。那些並不工整並不美觀的字體,在一個個又黑又髒的小手上飄動著。

整個會場沉默了,靜靜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就連我們自己都要忘記的節日,在他們心中還活著。一個教師、一個人民小學教師,在那一片片潔白的土地上種下的綠色種子永遠地活著,就像這周圍的群山一樣,永遠不會忘記。

那個領頭的學生說,“現在,獎給你們每人一支鉛筆。”

“嘩”,我們這些大人們再也坐不住了,全都站了起來,走向這些比我們矮了多半截的小人們,雙手顫抖著領回鉛筆,並深深地行了一個鞠躬禮。

一份親情的承諾

列位,你見過百歲的老人嗎?有人說了,見過。那你見過麵色紅潤,神智清醒,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平常連個頭疼腦熱都少有的105歲的老人嗎?有人搖頭了,可那位要問了,她一定是位有錢的主,享受著高級醫療護理吧?不,你錯了,她是江蘇省徐州市沛縣大屯鎮一位農村老太太,醫療條件一般般。可那位又問了,這位老人是不是吃了什麼仙丹妙藥?仙丹倒是沒有,妙藥卻是有一副,她的妙藥就是,攤上一位心地善良、躬行孝義的兒媳婦張公蘭,一個八十歲的老人!與婆婆相守六十四年,照顧高度癱瘓臥床的婆婆,二十八年如一日,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