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國家開始對這一地區的古墓進行係統地挖掘。當人們挖到那座古墓的第三室時,那位盜墓者睜大了眼睛。挖開墓室後,呈現在人們麵前的不是金銀玉器,而是十幾具白骨和一些盜墓工具,從工具上看,有數百年前的,也有現代的。在墓室的最後麵的石壁上同樣也刻著一些字:

財富自在於心

天下之財多如江河之水,隨可取之。然世人常涉舟楫而入海,河溪之水視而不見,奮而奔之,多亡者也。乃心之所向,向之所偏也,偏者豈有不舍命乎?回首處,皆水也,小而成溪,溪而成河,河而成海。吾一生散財,無以計數,不留一物於己,惟以平生之所悟,留於此,以警後人。

明·永曆二年仲秋 蘭陵居士

在場的人們看完這篇醒世之文後, 無不對墓主人的精辟見解而感到驚訝,由此可斷定墓主人生前一定是一位博學的智者。

當人們再用力推那麵石壁時,後麵的門突然自動關死,這就是墓主人的秘密機關。許多貪婪的盜墓者就這樣被困死於墓室之內,做了這位智者的陪葬。那位幸運的盜墓者不由得嚇了一身冷汗,頹然地坐在地上。文物專家當場指出,四周的繪畫,許多都是那個時代著名畫師所作,這才是價值連城的財寶。可惜許多尋財的盜墓者對它們卻視而不見。

那個幸運的盜墓者就是我的叔叔,他常常給我講起這段經曆,然後由衷地說:“當你麵對財富時,你越拚命地追趕它,它就離你越遠,因為那是大家都在擠的獨木橋;當你慢下腳步,用一顆平常的心去尋找時,它就在你的身邊 。”後來,我叔叔的事業做得很大,輕而易舉地渡過了一個又一個事業上的險灘。

宰肥羊

一道菜

克什克騰旗是科爾沁草原邊上的一個小縣城,別看這是山區小城,這幾年,縣城裏的房價也翻著倍地往上漲。剛大學畢業不久的魏陽就被老爹“下放到這裏,進行基層鍛煉了”,出任豐達房地產產分公司的副總,魏陽他爹可不是一般的茬,豐達房地產總公司的老板。魏陽也是躊躇滿誌,想在這裏施展一下手腳,讓對自己一向有成見的老爹看看。

可是最近,魏陽感到情況有些不對頭,一些要來看房的人相繼取消了看房,有想訂房的客戶,也取消了訂房,一打聽,才知道,這些人大都跑到別人家那裏去了,而還有成批流動的跡象。

肯定有人在搗鬼!誰呢?

很快就有消息上來:有人在說他們房子的質量有問題,不但說得頭頭是道,而且所說的幾乎都得到了證實。還聽說那個從中搗亂的小子叫王全,竟然是在他們建築工地幹的農民工。這還不算,王全還放出話來說,別拿草原鼠不當狼,看看他這塊臭肉怎麼攪腥滿鍋湯。

魏陽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跟這個王全有什麼過結。

應聘到公司銷售部沒幾天的李芸,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魏副總,是不是跟前幾天那次‘宰肥羊’有關。”宰肥羊的說法是魏陽的新創意,來這裏買房子的人,有一大部分是在外麵打工或者做生意賺了錢的年輕農牧民。這種人從來也沒住過樓房,在他們眼裏是樓房就是好的,從來不考慮什麼采光啊,戶型啊。隻是根據自己手裏的錢,選好房子後,一股腦地把錢全交上,當然這小縣城房價也不像大城市那麼高。因為他們不像城裏人那麼挑揀,開發商推薦給他們的,大都是那些缺斤短兩的問題房,相對來說,從他們身上賺的錢最多也最容易。魏陽經手這裏的項目之後,便把這裏農牧民用來招待尊貴客人的一道菜“宰肥羊”借用到這裏了,而且很快就在售樓小姐中流行起來。

話說,自從李芸在公司一出現,魏陽就被她吸引住了。李芸像一朵純樸無瑕的草原格桑花,這是城裏那些粉黛無法比擬的。那天,魏陽正在跟李芸套進乎,一個滿身泥水的農民工走進來,瞟了他們一眼,悶聲悶氣地問:“這裏的房子多少錢?”李芸有些尷尬,趕緊閃到一邊。

魏陽衝李芸一笑,說:“看哥怎麼教你宰肥羊。”然後扭頭對那個人說:“這裏最低也要二十幾萬,你有這麼多錢嗎?”那個人小聲說:“沒有。”魏陽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建議道:“你想買房子,我們歡迎,這裏可是城裏最貴的,正好郊區的那個項目,還有幾個剩下的,價格能少一些,你去那裏看看吧。”

那個人搖搖頭說:“不,那裏的房子沒法要,蓋得太差勁了。”魏陽的臉上掠過一陣冷笑:“沒有那麼多錢,還挑肥揀瘦的。”那個人也挺橫:“你別狗眼看人低。”魏陽的火騰一下子就上來了,吼道:“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就滾蛋。”那個人也不示弱:“你這樣對我,你會後悔的。別以為你有錢就了不起,我也不是好惹的。”魏陽冷笑道:“後悔!時下房子的行情這麼好,我們房子這又不缺你這塊臭肉。”

那個人走後,魏陽很掃興地說:“今天咱遇上的不是頭肥羊,是一個賴皮狗,轉天,遇上真正的肥羊,哥再教你。”李芸擔心地說:“恐怕他還是頭倔驢。”

一個酒令

經李芸這麼一提醒,魏陽的火又騰一下子就起來了,一個農二代敢PK富二代,簡直是活膩歪了。魏陽帶著人直奔工地,李芸想攔也沒攔住。魏陽找到王全後,揪住他的頭發說:“小子,你與我作對是不是?”說完,就是一拳。王全揉了揉被打的地方,竟然沒有生氣,也沒害怕,而是“嘿嘿”一笑,說:“來吧,有什麼能耐就往爺身上招呼吧。”說完,抱著頭往地上一蜷縮,斜視著魏陽:“你是想把我打死了呢,還是打殘了?打死了,有你這樣一個富二代在黃泉路上做伴,也是榮幸;打殘了,正好找到養老的地方,我正不想幹這又髒又累的活呢。”

沒想到遇上一個青皮。

魏陽一時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這時,李芸匆匆趕來,哀求著說:“魏副總,你是什麼身份,犯不著跟他一般見識,別鬧了好不好?”魏陽眼珠轉了轉,順勢下了台階,甩下一句話:“小癟三,你再敢胡說,老子饒不了你。”然後,走了。

接下來,魏陽他們的情況就更不妙了,不但看房的人沒有了,就連那些本來約定好要交錢的買房人,也取消了交錢。怎麼回事?原來小城本來就小,王全被打的事,很快就成了街頭巷尾的話題,而且還被添油加醋地傳開了,說魏陽為了封口,雇用了黑社會,痛打了說真話的建築工。

這天,魏陽正在琢磨怎麼沒擺平這事,李芸正好進來,便隨口問道:“你是本地人,你說說,對付這種無賴,有什麼好辦法嗎?”李芸試探著說:“魏副總,你知道宰肥羊這道菜,可是在我們這裏宰肥羊不僅是一道菜,還是一個酒令。一個人手裏攥著兩個大石子,代表著狼;另一個人手裏是一些小石子,代表著羊。兩個人同時伸出,逢單狼贏,逢雙羊贏。意思是狼隻吃落單的羊,不動群羊的。咱們麵對的可能是一群肥羊。”魏陽來了興趣,問:“那你說說怎麼調教群羊?”李芸說:“群羊看頭羊,按著我們這裏牧區訓羊的辦法:這種領頭的肥羊咱不能宰,得把它喂好了。宰了它,無頭的肥羊跑到另一群;喂好了,它能帶來一群。”魏陽好奇地問:“怎麼個喂法?”李芸繼續說:“魏副總,不如雙方都退一步,做一次了斷算了。”魏陽想了想說:“好吧,等這事風頭一過,我再收拾他。”隨後拉住李芸的手,深情地說:“真的謝謝你。”李芸頓時滿臉緋紅。

了斷是要了斷了,可是王全竟然獅子大開口,提出要八萬八。

魏陽氣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這是在敲詐!”傳話的人說:“那個人說了,他現在大小也是縣城裏的名人,請名人代言,少了也掉價。”魏陽恨得牙根都癢癢,但是也沒法,隻好說:“給,給是給,他必須向那些走了的房主挨個去澄清事實,說是他為了跟自己慪氣,才編了那些謊話。”

王全同意了,也照這樣去做了。可是手下人卻哭喪著臉回來稟告魏陽:“這次不靈了。”魏陽問:“為什麼?”手下人說:“王全多半都被人家哄了出來,說你這個小子準是收了人家的錢,或者受到人家威脅,這年頭,有錢人和無賴的話最不能信。”

“金九銀十”眼看著就要到了,看著空蕩蕩的銷售大廳,魏陽有些坐不住了,更倒黴的是,這件事也傳到老爹那裏。其實魏陽這次被“發配”到這個小山城,還有另一個原因:在大城市混的那幾年,魏陽真東西沒有學到,壞丟病卻養成了一大堆,弄得他老爹成了他的“消防隊長”。老爹在一氣之下,才把這項目扔給了他,聲稱如果在房地產行情這麼好的情況下,就連這個小項目都經營不了,他就把自己的財產“裸捐”了,讓他連錢毛都別想撈著。雖說他明知老爹說的是氣話,但他也覺得自己也不能老是這樣下去,人要臉樹要皮,好歹自己也是大學生吧。可魏陽沒想到自己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在這陰溝裏要翻船。

魏陽正無計可施之時,王全打卻來電話,陰陽怪氣地說:“魏副總啊,還需要幫忙嗎?”魏陽強壓著怒火說:“你要的錢我給了,可你造成的後果一點也沒好轉,也太不仗義了。”王全說:“想要扭轉不良影響,辦法倒是有,可你還得出點血。”魏陽咬牙切齒地問:“說吧,多少錢?”王全說:“五萬。”魏陽問:“說吧,怎麼辦?”王全“嘿嘿”一笑說:“帶好錢,等我的電話。”

一盤古老的棋局

第二天,魏陽果然接到王全的電話,按著電話的指點,他們來到城郊建築工地。其實魏陽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此次去帶上了關係鐵的電視台記者,準備給王全來個暗訪,到時候在電視台給他一曝光,讓王全徹底現了原形。這樣一來,不但能把王全敲詐去的錢都弄回來,還能挽回公司的形象。

很快,王全從一片樓群的建築工地上,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魏陽暗示一下記者,記者點點頭,他早已開好機子。王全張口就問:“錢帶來了沒有?”魏陽說:“帶來了。”然後把錢交給王全。王全蘸著唾液數了數,又遞給魏陽,說:“自己拉的屎自己去擦吧。”魏陽疑惑地看著王全問:“我自己解決?”王全說:“對。”說完,指著不遠處的一棟樓說:“那就是你們開發的郊區樓。三樓是我二叔的二兒子,二樓是跟我一起玩大的朋友,還有……把錢都給他們送去吧,這都是你們偷工減料、缺斤短兩欠他們的。”

那個記者問:“還錄不錄?”魏陽說:“停。”

望著魏陽他們垂頭喪氣的遠去的背影,王全攥起拳頭,“耶”了一聲,又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裏是從魏陽手裏敲出來的八萬多元錢存折。王全掏出手機,拔了一個號,興奮地說:“李芸辭職吧,咱買房的錢湊夠了。” 原來,王全和李芸是到城裏漂的戀人,他們一直夢想著在城裏落地生根。電話那邊的李芸猶豫了,眼看著夢想馬上就要變成現實了,一種惴惴不安之感卻襲上心頭,遲疑了一下說:“王哥,我一直在勸你,咱不能這樣,你怎麼就不聽啊!你還是把訛詐人家的錢還給人家吧,這樣辦,我怕。”王全嚷道:“怕個啥,興他們黑心,把咱當肥羊宰,不興咱羊群給狼放點血。不給他放點血,他也不知道,咱農二代姓啥。”李芸說:“王哥,幫大夥討回個公道,沒錯,可你不該趁機大撈一把。”王全急了,說:“沒有房,你媽能同意咱結婚嗎,這樣好的機會,不撈白不撈啊。”李芸說:“可是,靠這種方式有了房,我心裏不踏實!”李芸說完“啪”地關了手機,望著窗外飄著的蒙蒙細雨,她感到這座城市離自己似乎還很遙遠。

魏陽回到公司,李芸趕緊迎了上去。魏陽輕輕地握住王芸的手,說:“玩起宰肥羊來,我還得向你們牧民們學啊!狼是惹不起群羊的。”然後,深情地看了李芸一眼,說:“跟哥一起幹吧,哥是個狼,真的很喜歡你這個純樸的小肥羊。”李芸的臉緋紅一片,害羞地走開了。

幾天後,經過反複權衡的李芸撥通了王全的電話,說:“王全,咱們的事就此了結了吧。”王全說:“李芸,你不能這樣,我們是那麼的相愛,我答應你,把那些錢還給他。”李芸淡淡地說:“王哥,那錢就不必了,你留著買房子吧,再找一個比我好的女孩。”王全急切地說:“李芸,你不能這樣,就給我一次機會吧。”李芸淡淡地說:“我給了你機會,我就會失去機會的。”王全吃驚地問:“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小子了?他是個花花公子,不會給你帶來幸福的。”李芸還是淡淡地說:“他就是再花花,可我也願意跟著他,跟上他就跟上了他的所有社會關係。這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李芸說完就關了手機。

不久,李芸便成了魏陽的人。

這天,魏陽把李芸叫到辦公室,指著桌上擺的一些石子,問:“你看這是什麼?”李芸一看,驚訝地叫道:“宰肥羊棋局。” 宰肥羊最初隻是科爾沁草原上流傳著的一種古老的遊戲。隨便用兩個大塊石頭做老狼,二十個小石子做肥羊。在地上畫上縱橫五條線,兩隻老狼占中央,二十隻肥羊分五堆,分據四方。老狼一次隻能吃一個單子,遇到兩個在一起的就不能吃。如果四周都是兩個以上的肥羊,老狼就會被憋死的。

李芸問:“魏哥,你是怎麼掏弄到這個老土的遊戲的?” 魏陽狡黠地一笑,說:“無意間跟幾個老牧民學來的,這個棋局雖然簡單樸實,卻蘊意深遠啊。好東西!” 李芸靠在魏陽的肩頭,反複看了看桌上那幾個石子,說:“我怎麼也看不出它有什麼深奧的地方。”

魏陽冷冷地問:“你知道走棋的時候,切記什麼嗎?” 李芸搖搖頭。魏陽說:“狼不能貪吃,肥羊也不能落單。” 然後遞給李芸一張紙,說:“看看吧。”李芸問:“魏哥,什麼呀?這麼神秘!”接著低頭一看,頓時愣住,那是一張辭退信。李芸怒視著魏陽質問道:“你,你說的話,都不算數了,你這個偽君子,無賴。”魏陽陰險地一笑,說:“你別忘記了,我是隻狼。羊想跟狼一起,是不能耍單的。”而後又說:“王全把你的事跟我都說了,其實你並不像你的外表那樣,是一朵美麗純樸的格桑花,而是一條貪心的蛇。我真是太小瞧你們這些農二代了。”

李芸茫然地走出豪華的房地產公司銷售大樓,在蒙蒙的細雨中,失聲哭泣著。

不遠處,出現了王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