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第十二章(捉蟲)(1 / 2)

臨近宮門的時候, 家裏把進士公服帶過來。章年卿將就著在馬車裏換下, 整理整理冠帽, 同其他九甲分列站在奉天殿外, 等待傳喚。

桌子上擺著主考官們精挑細選出來的十甲卷子, 奉天殿內門走出一個中年男子, 他麵容年輕, 體形風流,有些瘦弱。穿著明黃朝服,胸前的團龍栩栩如生。

殿試時, 章年卿離聖駕太遠,並沒有看清皇上聖容。今日一見,卻覺心驚。皇上麵色蒼白, 兩頰消肉。唯有一雙眼睛睿智明亮, 攝人時帝王威嚴必現。噙笑時才見幾分溫和。

不覺已經唱到章年卿的名字,和景帝將他的試卷從最下麵抽上來。略略掃過幾眼, 又翻出考生履曆, 見‘父章芮樊 仕’的字樣。不免好奇, 望著章年卿問:“你父親章芮樊, 可是朕的吏部侍郎章芮樊。”語氣十分親昵。

章年卿覺得一陣陣刀劍光影, 在場無人抬頭。他已覺數千眼刀紮入骨。章年卿出列, 中氣十足,響亮回應:“正如陛下所言。”

“哦?真是難得。從來隻聞寒門出貴子,紈絝少偉男。卻沒想到朕在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如此年輕有為的人才。”和景帝望著章年卿的目光滿是溫和喜歡, 因章年卿身材偉岸, 挺拔欣秀,和景帝隻當這是個少年。低頭一瞥,方才注意到他的年齡,大為震驚:“你才十五歲?”

章年卿肅然道:“是,學生是和景七年,九月九日生人。”

和景帝啞然失笑,良久才道:“...可真是年輕啊。”居然還沒過十五歲生辰。

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在場諸位一一報過出身姓名。皇上又簡單問了每個人不同的問題,仔細觀察了一下其品行舉止。接著便是對策,皇上以政事摘擇出來,校考在場的新科進士。

章年卿很快脫穎而出,他本就心思敏捷,知微見著。一字一句皆是在提問間便打好腹稿,出口成章滔滔不絕,字字句句一針見血。能看出來是個激進派。

這倒有意思了。和景帝靠在龍椅上,興致盎然的看著章年卿。

這肯定不是章愛卿教的。

章芮樊素來是一個溫和的老好人形象,許是因為委任著朝堂官員調動大權的緣故。章芮樊在朝堂上從來都是一個和事佬,但凡得罪人的事推給他做,他總能做的滴水不漏,皆大歡喜。這讓和景帝都很佩服。

可章年卿不知道這些,平素在家裏章芮樊對他不是打就是罵,脾氣又急又躁。他哪知道父親在朝堂是這個樣子。

和景帝沉吟的一會,又拋出一個問題:“靖安素來以才子之鄉聞名,兩百年來,狀元坊便有整整六十三座。今年靖安遇災,稅賦遇難。加之又有諸多舉子貢士以私田的名義,將百姓的民田記於自己名下,以逃避稅賦。章卿認為,這是救民還是誤國?”

章卿,他用的是卿字。

章年卿顫抖著胳膊,在寬大的衣袖間緊緊攥成拳,不讓自己抖的太厲害。這個問題他和馮先生商討過。可皇上為什麼把這個問題單獨挑出來問他呢。是因為巧合,還是知道他和陳伏有交情之事。

章年卿不敢往下想,穩穩心神,擲地有聲道:“學生以為,是誤國。”

滿場嘩然,連一些和章芮樊素有交情的官員見狀都忍不住給章年卿使眼色。這件事在朝堂上都吵了一個月了,亂成一鍋粥,誰也無法下手解決。

靖安隸屬江西布政使司,素來是魚米之鄉,稅賦大省。今年遭災屬實,故而今年的舉子護私田也比往年都激烈。

可皇上卻不能下手去整治。現如今,不過是戶部銀錢缺了一道大口,且沒有流民,沒有土匪反軍。大家靠躲稅,姑且能過下去,雖填不飽肚子,好歹沒有流離失所。給其一兩年休養生息,也便緩過來了。到時候在挪出手腳收拾那些以下犯上學子也不遲。

何況,重災下免稅,已是曆年來的慣例。和景帝也不例外,這中庸之道的解決辦法,便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這天下,你和誰政見不合都無礙,倘若你和當今皇上也政見不合,這一生的宦海生涯也就走到盡頭了。

章年卿的墨卷原本答的就不出色,這下可算徹底完了。官員們不忍直視,隻為章年卿可惜。

章年卿風雲不變,任憑眾人打量。他不疾不徐道:“學生不才,略聞戶部收支以賦稅、關稅、戶稅,商稅,鹽課五項為主力。江西是賦稅大省,民間有言,天下稅賦十之有三四來自江浙,由此可見,江西稅賦大減一事,無疑削弱了大半資金來源。學生五歲時,便聞苗青苗大將軍戰死關外,原因不是他沒有打仗的能力,也不是他手下沒有將才。而是,因為他沒有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