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出門剛走到庭院, 見馮俏一襲病態, 兩頰潮紅, 在珠珠的攙扶下緩慢走來。他疾步上去, 從珠珠手裏接過人, 壓低聲音問道:“你不是說瞌睡嗎, 怎麼起來了。”語氣灼急。低頭看見馮俏脖子上敷滿脂粉, 妝容很重。
馮俏腿腳虛軟,虛浮無力,半個身子的掛在章年卿的身上, 左手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削蔥指尖泛白。章年卿替她擦了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心疼道:“我扶你回去, 你不用擔心。娘那邊我都說好了, 今天不敬茶了。明兒再說。”
馮俏腳下不動,小手從他的袖子滑下來, 握住他的掌心, 堅持道:“天德哥, 今天要敬茶的。”
章年卿盯著掌心裏的小手, 心裏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 腦海不自覺浮現出昨夜的顛鸞倒鳳。他鐵掌寬大, 骨節有力,握著馮俏嬌嫩的芊芊玉手。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心裏說不出的微妙。章年卿指腹輕輕摩挲她細膩手背, 道:“我們家沒有這麼大的規矩,聽話。”
馮俏又困又累,身子還不舒服。微微瞪他,杏眸圓圓,她埋怨道:“哪裏有你這樣的人。自己不曉得收斂,末了隻說沒有禮數。”說到收斂二字時,微微別頭,兩頰酡紅。
兩人本就挨得近,馮俏的唇幾乎是擦著他喉結過去。章年卿掰正她的身子扶好,垂目看她。馮俏似乎在一夜之間張開了,眉眼處都泛著春意桃花,也不知今日是誰為她畫的眉,煙籠掃黛,小霧濛濛。一副楚楚怯怯的模樣。
章年卿的目光一點點落下去,額頭,瓊鼻、朱唇、粉頸,一寸都不放過。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馮俏白嫩的耳垂,內心狂喜自得,莫名的就生出一股驕傲之情。
他忍不住想,馮俏這般桃花模樣,究竟是他的功勞,還是這幅妝容的功勞?
“天德哥!”馮俏忍不住推他一下,四周竊竊笑聲。
章年卿輕咳兩聲,在她耳旁小聲道:“俏俏,我都有些站不穩,何況你...咳。乖,你還是乖乖回去躺著,我向你擔保...”
“不行。”馮俏態度出乎意料的堅決。她道:“什麼時候都可以犯懶,就今天不行。”男子都不會注重內宅這些小事,馮俏家裏人口簡單,並不意味著她頭腦簡單。
人情世故,婆媳關係,妯娌關係...
馮俏不想落人話柄。
章年卿悔不當初,“你昨天怎麼不跟我說。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馮俏不以為然,“早知道能幹嗎。說的你好像會心痛我似的。”
章年卿瞪大眼睛,冤枉極了:“我哪裏不心痛你了。”
“你。”馮俏嗔他一眼。左右都是人,說來說句,三句離不開昨晚春宵。馮俏不想再惹人笑話,推開章年卿掙紮著要自己走。
眼波橫轉。
她,她是在給我拋媚眼嗎?
章年卿邪火橫生,說不起是怒還是別的什麼。她跟誰學的!誰教她的!!小步追上去。揪著她袖子非要問個清楚。
馮俏咬著下唇,忍了再忍,埋頭直走。
早早有丫鬟就進屋稟了陶茹茹,說三少奶奶起來了,現在在院子和三少爺說話。陶茹茹心頭那點陰霾一掃而散,得知馮俏堅持要來,章年卿攔著不讓時,更是心疼起了馮俏。先前口是心非的話,也化成幾分真心實意:“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呢。都是一家人,怎麼還這麼客氣。”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說著就要出門,和馮俏小兩口撞了個正著。
正堂裏。
“三少爺,三少奶奶來了。”兩個丫鬟一左一右打著簾子。
章年卿目光擔憂,看著馮俏,你能行嗎。馮俏看都沒看他一眼,提步進門。身姿款款,進門略等他一步。
章年卿進門後,馮俏始終不急不緩錯章年卿半步,儀態萬千,頗具大家風範。隻是有些一板一眼的,像比著尺子量出來的規矩。倒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太符合她的年紀和身份。
陶大舅舅的媳婦悄悄和二妯娌咬耳朵,“天德有福氣了,這姑娘家裏顯然是把她當宗婦教的。”
二妯娌看了馮俏一眼,笑了笑,同樣小聲回道:“那又如何,她嫁的又不是老大。”目光意有所指的點了點,章大哥章二哥的兩個媳婦。意思說,怎麼著都輪不到馮俏。
陶家兩妯娌這邊打眉眼官司,章家兩個媳婦這邊同樣也在眉來眼去。
章大奶奶是京城姑娘,陳家的嫡女,原本就心高氣傲。章二奶奶進門晚,家雖在洛陽。卻因章家變故原因,章家一直住在河南。天高皇帝遠,陳家這邊不得力。章二奶奶一直壓章大奶奶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