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 孔仲令才發覺這件事沒完。
他在‘秋來意’留了自己的人, 馮俏大發脾氣, 吵著要劈獨院自己過, 他能理解。多半是章年卿給她提醒什麼, 求個耳根清淨。
孔仲令並不灰心, 章年卿小心謹慎, 這些人留在秋來意也打聽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來來去去都是小兩口怎麼調情膩歪。他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縱然他好色,也不至於為老不尊到去打聽小表妹的房內事。
可接下來的事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先是許家給孔之川討了份濟南府檢校的末流散官做,說是今年孔家嫡孫參考, 強讓他讓出監試官,誤他的前途。還望孔之川不要怪罪許嬌,希望夫妻兩和和睦睦的, 不要為此生嫌隙。
笑話, 許家什麼時候有這份本事了。
孔仲令冷笑不已。
孔仲令找許家人質問,馮嵐一口咬定是自己求了堂弟馮承輝。
馮承輝如今是文淵閣大學士, 位極人臣, 提拔個兒末流官員, 倒也合情合理。
思及馮俏的脾性, 孔仲令也沒當回事, 還笑著對馮嵐說:“之川這波讓的不虧, 吞了我兩萬白銀。嶽家還給他討個官做。唉,人比人,氣死人。我在前麵累死累活的哪及他逍遙自在...”
馮嵐隻笑不接話。
可衍聖公的舉薦信回來時, 孔仲令就不這麼想了。
孔仲令臉色大變, 喃喃道:“不可能,就這麼一件小事,馮家不會回這麼重的禮。”又讓孔之川做族長,又讓他做檢討官的,也太張揚了。
會不會是章年卿的手筆?
腦海裏突然浮現這麼一個念頭。
孔仲令不知滋味的灌了一杯冷茶,舌尖都是上是茶葉澀澀的苦味。
章年卿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又不是妻子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丈夫出手給描補。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的主意,何必要多此一舉?
孔仲令心裏很不是滋味,衍聖公既然打算舉薦族長備選。繞過他去選孔之川是什麼意思?論親近,他這一脈才是從京城孔家分出去的嫡支。逢年過節,他也沒少給衍聖公追節禮。
怎麼一遇到好事,都輪不到他頭上?想想為了一個監試官的位子,他被宰了兩萬兩銀子,就覺得痛惜不已。
孔仲令都快奔四了,膝下卻沒有一兒半女。娶了兩任妻子,納了七房妾,肚子都沒有消息。孔仲令在子嗣上得不到回報,卻不願意瞧大夫。索性自暴自棄,流連花叢,廣為撒種。
因孔家族長的長子,曆年來都擔任著鄉試監試官一職。孔仲令當年因為無子的原因,輸給現任孔家族長。可現在讓個比他小的毛頭小子接任孔家族長?
孔仲令越想越覺得窩火。
性情狹隘的人不適合交朋友,孔仲令家學不差,就是一生太過不順。又在子嗣麵前一直在人前抬不起頭,所以一直想在其他事上做出成績,讓眾人羨豔。
可孔家這一脈,到父親這一輩就開始式微。孔仲令與族長之位失之交臂後,前途更是一片晦暗。幾度想去從商,卻又拉不下身份。
孔仲令很不喜歡章年卿,看到他第一眼就不喜歡。
不僅僅是因為章年卿要站在他的對立麵,而是章年卿這樣的人,注定在哪都是不討人喜歡的。
誠然,他年少有為,十四歲中解元十五歲中狀元,未及弱冠已經在翰林院打滾三年,還在刑部任事過。金榜題名,嬌妻美眷。他的存在,就是在刺痛著每個人。
大器晚成的,想著年輕時的苦難,再看著他如今的風光,心裏未免不快。一事無成的,看著他更覺刺眼傷神。
章年卿年輕氣盛,鋒芒太旺,又不知收斂。遲早會有硬釘子給他碰服帖!
孔仲令恨恨的抓起茶杯,正要喝,發現杯子裏是空的,濕茶葉蔫蔫的貼在杯底。一提茶壺,也是空的。“人呢,都死哪去了,想渴死爺啊!”
馮俏這兩天很忙,原定和孔家商量好的是把內宅小門落鎖。後來一想,要封就封徹底。用夾木板將內外門卡死。塗上泥牆,和牆身融為一體。美觀又大方,倒時要拆也方便,刮掉泥層。卸掉夾木板就好。
東門新開的小門,也從廣亮大門換成金柱大門。倒不是馮俏不舍得錢,隻是品級規矩擺在那。她和章年卿又不在這長住,日後他們離開了,孔家人是住還是不住?還有後灶的一應采辦,都是瑣碎,卻事事得辦好。
章年卿給馮俏留了八百兩,道:“不夠了給我說。”
馮俏歡天喜地收下,卻將他的錢擱置在一旁,依舊花自己的陪嫁。
章年卿見她沒有推辭就收下,覺得很高興,抱著她的腰道:“我把清竹留給你,你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盡管囑咐他去采辦。”私下裏還給清竹留了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