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泰三年, 七月二十四日。噩耗傳來的猝不及防, 山東京派官和內外簾官, 僵持不下的時候。浙江率先出事。京派官何文芳居然在回府的路上, 和一秀才因讓路之事起了爭執, 被該學子一刀捅進小腹, 受了重傷, 至今昏迷不醒。
消息傳到京城,開泰帝震怒,痛罵當地官員不作為, 學子無法無天!滿朝文武齊齊跪下,高呼陛下息怒。有人辯解,此事並非地方官員所為, 京派官這一舉措, 傷筋動骨的是當地學子,事關切身利益。難免有民間勢力出沒。
何況, 那學子當時也不知這是何大人。
說來說去都怪何文芳低調, 出門進門都不擺官儀。
開泰帝氣的手臂顫抖不已, 冷笑道:“...當地的學子厲害的很嗎。”竟是不喜的意思。
皇上很少這麼喜形於色。
一句話出, 眾人再度叩首。適先辯解的官員, 磕的額頭都出血了。嘴裏仍然重複著那一句:“臣絕無此意!絕無此意!!”
開泰帝不耐煩聽他解釋, 拂袖離去。
那位官員一屁股坐在地上,知道自己今後會被家鄉學子恨上了。也許,連祖墳也保不住。
章年卿收到京裏的信, 聞言隻是扯了扯嘴角, 不屑的想。開泰帝想動麓山黨人很久了,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借題發揮,怎麼肯放棄。
隻是可憐趙大人了。
章年卿正對著窗子,偶爾遮擋住某片光線,馮俏這邊便是一暗。
馮俏放下手中針線,側頭看著章年卿,他站在窗欞前,日光將他手上的信紙照的透明。他奮袂攘臂的倒影,投在地上。
珠珠勸馮俏挪到西屋去,雲嬌勸馮俏坐到靠窗的美人榻上,那兒亮堂。
馮俏不覺得章年卿是在打擾她,搖頭拒絕了。
章年卿嘴角勾起一抹半譏半諷的笑,何文芳受傷後。他們這波京派官,各個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難安。迫不及待尋計問策,皆將矛頭指向不痛不癢的監考官,指責他們受賄泄題。
開泰帝並沒有指明他們必需做哪些事。這樣不痛不癢的交差,也不失為明智。
文官武將,各有所長。文官怕白刀子,武官怕舌刀子。都是丟官喪命的光景,怎能不駭人。
章年卿看的清楚,可看的越清楚,越覺得不甘心。他從大風大浪裏闖過來,對著四皇子和王國舅都沒有退縮,讓他對這些簾官屈服?
絕不可能。
馮俏隻覺他笑得好看,眉眼一絲冷然,微微猙獰,卻仍然讓她怦然心動。
因何文芳一事,大魏王朝第一屆龍飛榜被推遲了整整七日。在滿朝大勢所向,集體檢舉主考勾結學子,販賣試題之際。所有人都勸來章年卿,“你也查泄題算了。無功無過,權當交皇差了。”
連遠在河南的章芮樊都給兒子寫了封信:“...好男兒建功立業,不急一時。”
孟主考滿臉頹白,抖著嘴唇。絕望的看著章年卿,一句話也說不出。
孔仲令笑的得意,拍著章年卿肩膀,儼然一家人的模樣。
章年卿不動聲色的躲開孔仲令的手,頷首微笑。
出了貢院,章年卿彎腰上轎前,看見路上有小販賣糖葫蘆的,心裏一動,給馮俏帶了五串。毛竹拿著錢去了,卻買回來七串。
章年卿挑眉質問,毛竹呐呐道:“給珠珠也買一串吧。她和雲嬌要好,讓給雲嬌一串,她自己還能吃一串。這是找的錢。我沒花少爺的,我花的自己月錢。”說著就把找的銅板還給章年卿,急急解釋道。
章年卿失笑,“拿去再買兩串吧。”
章年卿打定主意查外簾官操控內簾官的弊端,卻處處碰壁。晚上他略顯委屈的對馮俏說:“...不斬草除根,不如不做!”
馮俏抱著他頭安慰他:“你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