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舅一死, 朝堂上的局勢, 立馬從水深火熱的局麵降了下來。
開泰帝看中四皇子, 似乎一門心思的要把他往帝王之位扶持, 不僅讓他朝上議事, 下朝之後還把他帶進紫來殿, 專門教他看奏章。連自己親生兒子小齊王都被冷落在一旁。
小齊王不僅不羞不惱, 還一副本該如此的模樣。見四皇子恭敬行禮,還親切溫和,積極的為四皇子出謀劃策, 一副好臣子的模樣。
大家都說,福兮禍矣。王國舅如今雖去了,四皇子卻被開泰帝所看重, 也算不幸中的萬幸。
開泰帝還給小齊王指了位側妃, 正是王家的女兒,隻等王家女兒除孝後, 便嫁進齊王府。
儼然要把小齊王和四皇子綁在一起。
開泰帝此舉雖有私心, 想讓小齊王和大魏的下位帝王培養出深厚感情。大家雖詬病, 也覺得無可厚非。在皇位麵前, 開泰帝已經退步。不過是讓自己兒子和將來皇帝提前打好交道而已。這有什麼。
平靜之下, 矛盾一日日激發。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間越發水火不相容。
泉州, 章府院內。章年卿合上儲謙的信,三歲的小鹿佑滿院子亂跑,馮俏坐在石桌前侍弄點心, 隻有章青鸞在一旁耐心的逗著小鹿佑。
“阿丘, 到姑姑這來。”眼看章鹿佑快跑到章年卿背後,青鸞忙道,她拿出拳頭大小的布老虎,裏麵塞著軟沙子,小鹿佑很喜歡丟著玩。
“爹!”章鹿佑又清又脆道,他抱著章年卿大腿,仰頭看著章年卿,渴望道:“爹爹,你還忙嗎?你什麼時候帶我和娘去劃船啊。”
章年卿摸摸他稚嫩的肩頭將他高高抱起,塞到青鸞懷裏,“今天就去。青鸞,帶阿丘去換衣服。我和你三嫂說幾句話,這就過來。”
“哦。”章青鸞懷裏抱著胖墩墩的小鹿佑,沉的都說不出話來。
章年卿拿著信群給馮俏看,“皇上也太過分了!”馮俏信未看完,生氣道:“睿兒現在無所依靠。他越寵睿兒,二皇子越恨睿兒。如今王國舅去了,這不是把四皇子架在油鍋上烤嗎。”
章年卿笑著,目光微閃,他握住馮俏的手,低聲道:“俏俏。”
馮俏若有所感,在章年卿開口之前,先一步打斷道:“...本就是權宜之策,如今王國舅走了。我們應該高興才對。”
章年卿還想解釋,“四皇子勝算很低,我......”
“我知道。”馮俏打斷他,若無其事的站在起來。笑道:“不談這個了,你不是說要帶阿丘去劃船,我們這就去吧。”
章年卿不動,看著她歎息,“你還是怪我。”
馮俏堅定道:“沒有。”馮俏拉著他的手放在胸口,心跳平緩,她道:“我生在馮家長在孔家,幼承庭訓,自古家規便是不摻和皇家是非。從一開始我就不希望你去管王皇後和睿兒,奈何當時情勢所逼...”
馮俏腦海閃過四皇子落魄的樣子,咬牙道:“我有理智。何況我們還有阿丘...”
“娘!”小鹿佑委屈的站在回廊上,旁邊是一臉無奈的青鸞。“阿丘都等你們好久了。”
“來了。”馮俏溫柔一笑,暗暗拉了章年卿一把,兩人都不在提方才的話題。
章年卿若有所思,自己抱起兒子,帶著妻子和幼妹出去遊船。
京城,細雨綿綿。秋雨總是格外長情些,四皇子袖揣兩本奏折,門一開,一股凜冽的涼意席卷而來。四皇子攏了攏袖子,一眼往下,皇城壯麗巍峨,宮殿富麗堂皇,氣勢貫山河。
四皇子不喜歡,他喜歡緊湊的美,左鄰右舍的爭吵打鬧都在耳朵裏。比如,汀安那座狹小的屋子,簡樸的黑木門,門上還有一道稀稀疏疏的縫隙。趴在門裏,依稀能看見門外的光景。
引路的小太監叫小安子,他將章年卿送到宮門前,忽然停了腳步,蹲下來用帕子給四皇子擦著黑靴上的泥點,小安子低聲道:“韋爺爺說,他今晚在冷宮後那口井前等你。”
四皇子低聲答一句:“知道了。”
韋九孝是和景帝時期的司禮大太監,齊王繼位後,一直被閑置在洗衣房做主管。四皇子一步一個腳印,神色冷漠。這世上很多人都是被遺棄的,隻有這些遺棄的人聚在一起才有力量。
以前四皇子渴望救贖,在冷宮時,他希望被人救出冷宮;被趙虎綁架時,他希望有人能救出他和母親;王國舅去世時,他希望章年卿能遵守和外公諾言,繼續扶持他。
可惜石沉大海,不管給章年卿寫多少封信,章年卿從來都沒有回應。仿佛他從來都沒有收到過一樣。四皇子漸漸心灰意冷,他看出章年卿的冷淡。
章年卿不回應,不拒絕,不答應。
四皇子感到很折磨。
後來遇到韋九孝,同樣被盟友遺棄的韋九孝。那時候四皇子才意識到,他不是一無所有。他是皇子,和景帝的四皇子,他的母親是皇後,他是大魏王朝唯一的正宮嫡子。他不能浪費這個身份。
這是外公...為他唯一爭取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