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目光落在漆黑盒上, 艱難挪開。惦記了一整天, 下午, 章年卿特地磨蹭了一會, 待大家都離開後。趁四下無人, 偷偷掩上門, 將雕花黑盒拆卸下來。盒子上有把小鎖, 小巧而精致,看上去十分精密。
章年卿屈指敲兩下,又無奈的放回原位。心下的好奇卻止不住。當天晚上回去, 令木匠做了個相似的漆木盒,時間太趕,做不出同等精妙的雕花。好在四方桌下一向無人在意, 上麵鋪好刺繡桌布, 折子花瓶往上一堆,從不有人在意。
第二天章年卿偷偷換了盒子帶回去, 在書房鑽研了一整天。馮俏知道章年卿連晚膳也沒有吃, 便親自去看。一進門, 見章年卿坐在桌前對著一個雕花木盒發呆, “什麼好東西?”湊過去看。
章年卿順勢摟過她的腰, 敲著盒子道:“馮先生說是二宗留下來的東西。我尋思著打開瞧瞧。”馮俏接過盒子, 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促狹問他:“這麼好奇。”
“倒也不是。”章年卿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一把年紀了, 還像個毛小子沒輕沒重。他清咳一聲, 正色道:“二宗素來不合,他們二人棘手的事,竟能放在一處...”馮俏也覺得不可思議起來,仔細看了看盒子。
“天德哥,你有鑰匙嗎。”
“我沒有。不然也不想著法子拿回來了。”
馮俏琢磨了一會兒,“給我試試?”章年卿笑了,“你是開鎖匠嗎。”馮俏瞥他一眼,“你等著,趕明兒我回趟暉聖閣拿點東西,回來開給你看。”
章年卿想起馮家藏書的那些精妙小匣子,大笑道:“何必要等明天,不如現在就去。”
“現在?”馮俏望了望天色,“這麼晚了,爹娘恐怕都睡了。”
章年卿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夫妻二人輕裝從簡,丫鬟小廝都沒帶,徒步回到馮家。馮府大門緊鎖,側邊小門也柵了。
馮俏擺弄著裙擺,試圖抖下來粘在上麵的泥土,沮喪道:“我就說進不去吧。”她還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孔丹依看見了恐怕會罵死她。
杏兒胡同空無一人,章年卿踱步看了一圈,心生懷念起來。他笑道:“急什麼。”牽她走到東院處,退了幾步,一蹬牆頗為費力的翻上去。撐在牆頭喘了幾口粗氣,“一年不如一年了。”這些年養尊處優,手腳都生疏了。
章年卿跳進去,為馮俏打開門。馮俏提著裙子,躡手躡腳的進去——是章年卿以前在馮俏借居的東小院,朝前幾步便是小閣樓。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相視一笑,十分甜蜜。
東小院的籬笆還在,章年卿指著籬笆道:“當年馮先生怕我不規矩,特意紮了籬笆和馮家隔開。”話未說完,馮俏道:“那你還不是跑到我閨房去。”章年卿惱道:“你是纏著我...”話未說完,覷見馮俏的神色,立即改口道:“是,我當年太不規矩。”
小閣樓有齊老頭看門,這兩年齊老頭年紀越發大了,帶著十三歲的小孫子一起為馮家守樓閣。每逢曬書沐書的時候,小孫子齊南都會幫爺爺一起曬書。
馮俏和章年卿沒敢靠近小閣樓,悄悄去了暉聖閣。馮承輝入閣後便不教書了,暉聖閣也改成了會客室,幾把寬椅,幾張小桌,上麵的清茶杯盞都是固定擺好的。儼然是常來拜訪的幾位熟客。
外麵變動那麼大,馮俏原以為章年卿的屋子也收拾了。一推門,兩人都呆住了。裏麵家具擺件一如從前,香爐還燃著淡淡梅香。搭在箱籠的衣裳隔一段時就會洗一次,曬幹後,又原樣擺回去。
馮俏眼圈有些紅,拿起長袍對著章年卿比劃,袍子幾乎短了一大截,衣擺勉勉強強比到他小腿彎兒上,“你原來長了這麼高。”馮俏吃驚道。
章年卿也有些驚訝,這些年他一直在長,倒也沒多大感覺。這麼一比,他個子竄的確實有點快。接過衣服,抖開在馮俏身上比劃一下,笑道:“你也長了不少嗎。”章年卿十六七歲的衣服,勉勉強強比到馮俏腳踝。
馮俏道:“我本來就不低,是你太高了,才顯得我像個小矮子。”
章年卿噴笑,摸摸她的頭,煞有其事道:“小矮子。”馮俏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不理他,自己去了博物架上摸了巴掌大個小瓶子。拔開紅布塞,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小工具。章年卿剛伸手,還沒碰到什麼。
馮俏一巴掌打開他的手,“嘶,你別動。”
章年卿奇道:“你什麼時候在我房間放了這麼個東西。”
馮俏沒好氣道:“一直都在這放著。後來你搬進來了,我每天都在苦惱怎麼光明正大的進入你房間。”
章年卿低訝一聲,詫異道:“原來你那時三天兩頭往我這跑,真不是想我了。”馮俏兩酡紅暈,支支吾吾道:“...也不全是為了找東西。”
章年卿唇角一彎,無聲笑意。慵懶眸子裏,笑意融融。夫妻二人走到門口時,馮俏停下問:“我們這麼出去,誰來關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