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前因後果的人們,都不知道應老使了什麼法子,居然成功說服了牛脾氣的蓋老。這戲劇化的一幕,成了當代藝術史上一段讓人猜想的溫馨小插曲。
多少年後,紀錄片《影劇人生應雲衛》解密這段曆史細節。原來,應雲衛得知76歲高齡的蓋老喜歡泡澡堂子,就把他約去泡澡。當時是夏天,兩個人脫得一身精光,一會兒在清涼的池水泡著,一會兒在涼爽的石板上躺著,除了拍電影,什麼話都說,抗戰的艱苦與屈辱,建國後的歡欣與迷惑……
裸體相見的赤誠,心門為之洞開的坦誠,讓兩人無限地靠近。漸漸地,兩個藝術大家心靈相通,脾氣相投,合作起來,就順手多了。
蓋叫天果斷地答應與應雲衛合作,並且答應需尊重電影藝術時,自己堅決配合。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拍獅子樓一段,因為京劇有五分鍾的表演,而在電影裏,應雲衛讓蓋叫天在實景裏走一趟,時間縮短至一分鍾。而這,蓋叫天也作了退讓,照樣表演。
由此可見,坦誠的力量是多麼細微而巨大。讓一個固執己見的老人,丟盔棄甲,繞道走別的路子,是多麼地難,而坦誠就是破解這一難題的刀刃,似春風一樣,讓人們一件一件蛻去身上重重裹縛。
埋怨別人不理解,對他人的不配合怒形於色,不如坦誠相見,從心靈上找方子,在源頭上尋路子。
哪怕自己傷至於此,韓美林仍忠誠於美,忠誠於善。罪惡與醜陋不足懼,而人世間的美善就像飄在風中的塵埃,雖說微不可見,卻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
植入畫裏的美善
1964年,“四清”工作隊將 “思想反動”的韓美林一腳踢出京城,把他下放在安徽省淮南陶瓷廠勞改。進到廠裏,大家都知道韓美林是“內定反革命”,遠離他,就是遠離是非。所以,偌大的瓷廠,他備感孤寂,甚是落寞。在無人親近的異鄉,韓美林迎來一個非常好的朋友——一隻被他喚作“二黑”的小狗。遇見它,是一個偶然,帶來的溫暖與感動,卻長縈一生。
淮南陶瓷瓷廠坐落在八公山腳下,一個人的時候,韓美林就會去山上走走,在如畫的景致中聽風散心。那天,他背靠著一棵馬尾鬆吃飯,忽然覺得有人扯自己的衣袖,立馬又感覺到一股暖烘烘潮乎乎的氣息,不禁嚇得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灰白色的卷毛小狗,又瘦又髒,毛發散亂,目光呆滯,沒什麼生氣。看它怪可憐的樣子,韓美林起了惻隱之心,把自己飯盒裏的飯,撥一點給它。小狗吃得津津有味,不一會,就全吃光了,末了,舌頭還把地掃得十分光亮。吃完了,那狗也不走,衝他搖頭擺尾。韓美林伸出手去,撫摸它的毛,輕喚道:“你也一定是個不走運的多餘的‘人’,看你一身黑,要不我就叫你‘二黑’吧。”
一個被發配在山間的孤寂之人,與一隻可憐的流浪狗不期而遇,就這樣成了那個特殊年代溫暖而奇特的印跡。從此,韓美林有了一個頑皮而溫馨的“小朋友”。 有二黑作伴,再爬山,韓美林就不覺得孤單了。他在燒窯的時候,二黑也會呆在熱浪撲麵的窯裏,陪著。火盛之時,它燙得直跳,四爪輪換著點在地上,也是不離不棄。
一次,韓美林回北京看病靜養,二黑跟著進了火車站。火車啟動了,它狂追著,一路飛奔,韓美林含淚揚手大喊:“二黑,你回去!回去啊!”火車走遠了,再也看不到小狗的身影,韓美林耳畔長時間縈繞著二黑淒清的叫聲。
“文革”開始後,韓美林被勒令回廠。
厄運是突然降臨頭上的,一個陽光正好的上午,韓美林正聚精會神地雕刻一個朝鮮族姑娘。忽然,幾個年輕人直奔他走來,二話不說,把他五花大綁,一個年輕男子當即用粗大的杠子打折了他雙腿。從此,他走進生命的暗區,再也見不到人間的陽光。
無休無止的批鬥,讓韓美林感到天地一片黑暗。在批鬥會上,韓美林受盡侮辱和折磨,手筋被挑斷,腳骨頭被打碎。那些人用鋼絲捆著韓美林遊街的時候,奇跡出現了,二黑突然從那些“革命小將”裏鑽出來,直撲向他,衝他搖頭擺巴,極為親昵。世上的人對他無情無義,唯有這隻小狗,呼著溫熱的氣息,給他一絲人間無法得到的溫暖。
誰知,打手將打人的棍子一把掄起,重重地打在二黑的身上,連打三次,韓美林隻好眼睜睜見它脊骨塌陷,軟弱無力地趴在自己的腳下。然後,無數雙腳同時踢著、踩著、跺著,它仍頑強地掙紮著,舔著韓美林的腳管。自己斷骨,都未曾哭泣,麵對此情此景,韓美林不禁熱淚盈眶,暗自抽泣。
入獄後,韓美林脫下被二黑親吻、抓撓過的衣衫,慎重地珍藏著,因為那裏留有二黑的氣息。他不知二黑是死是活,卻深深體會到,小狗用生命抒寫了對自己的忠誠。在這個世上,還有這樣一條生命,與自己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在獄中,韓美林被撅斷過三次指骨,腳骨被踩、跺、打碎40多塊。生命遭到如此賤踏,韓美林仍然堅持作畫,在不到四米的牢房裏,捕捉生命的靈動。他告訴自己要像二黑忠誠自己一樣,忠於自己手上的畫筆。他用殘指在破碎的褲子上畫他眼中微小的生靈:螞蟻、蜘蛛、蟋蟀……
經曆了4年零7個月的囚禁生涯,韓美林終於看見了陽光。出獄後,首先想到的是買1公斤肉去找二黑。可是,卻被人告知二黑被打之後,不吃不睡,當天,哀叫著斷氣了。激憤與思念交織著,韓美林拿起手中的畫筆,把生命中永遠也無法忘記的小狗,鮮活在自己的畫布上,然後,給這一畫作命名《患難小友》,遙寄天堂訴哀思。
韓美林說:“作為世上隻有一次的生命都應受到尊重。我經常兩手捂眼,感歎人生在世……後又聯想到狗生在世,馬生在世,牛生在世,鳥生在世……怎麼都活得那麼艱難。”他的畫作裏,多了動物的身影,狗、馬、牛、鳥……一筆一畫,都是植入畫作裏的善。
哪怕自己傷至於此,韓美林仍忠誠於美,忠誠於善。罪惡與醜陋不足懼,而人世間的美善就像飄在風中的塵埃,雖說微不可見,卻是無處不在,無時不在。
將美善植入自己的在畫作裏,就會在筆墨裏永生,在人間流傳。傾注一腔大愛,將美善植入畫中的韓美林,因此才成為舉世難尋的藝術大家,成了令人敬仰的“奧運福娃”之父。
廣島母親已然飄逝,人啊,你還忍心將地球母親葬送於那個惡魔口中嗎?
廣島母親
她是一個普通的母親——廣島的母親。
在這個晴朗的日子裏,她的心情很好。也許,她帶著自己的孩子去看外婆,讓孩子享受外婆輕柔的撫摸;也許,她抱著自己的孩子去戶外走走,聽聽夏風溫柔的低吟;也許,她帶著自己的孩子去迎接心上的他——孩子他爸,即將到來的團聚,讓她一路歡唱;也許,她帶著自己的孩子去河邊洗衣,讓孩子聽聽美妙如鼓點般的搗衣聲;或許,她帶著自己的孩子去菜園,甚至能聽見菜下油鍋的嘩嘩聲……
也許,還有很多“也許”,還有很多美好的人生場景,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那時,她已經在路上,身輕腳健地走著,懷裏抱著自己的孩子。
然而,所有的美好,都終止在1945年8月6日的一團巨大的火焰裏。那團火焰,從天而降,立即本能地低下頭來,彎腰俯身,用自己的肉身,給懷裏的孩子拱出一個安全空間。她未能所願,懷裏的孩子和她一樣,瞬間被燒成焦炭。這不是一般的火焰,而是核爆之後產生的溫度高達100萬度的巨大火球。即使遠在一公裏之外,也有1800度。
這位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化成了灰,而生前的這個最後姿勢,卻成就了一個母親的愛的永恒神話。
這位廣島母親,被後人做成一尊青銅雕塑,安放在日本廣島和平公園內。
有史以來,這是人類第一次把原子彈投向自己,美國對日本的廣島和長崎進行了核轟炸。廣島上的蘑菇雲,讓人們真正理解了“瞬間無區別大量殺戮的地球人類的惡魔”這一核武器內涵。不管投下這枚名為“小男孩”的核彈,有多麼充足多麼正義的理由,此舉一開,人類就邁出了徹底毀滅自己、完全毀滅地球的第一步。
核武器這一魔鬼,幽靈一般在宇宙間這個藍色星球上,盡顯其淫威。張承誌先生在其長篇散文《長崎筆記》裏寫道:“無論如何,瓶子的木塞已經打開,魔鬼從瓶口掙脫而出,再也無法把它關回去了。從那天之後,這個魔鬼開始了它在地球上空梭巡的日子。它每天都飛掠過我們頭頂,如果側耳傾聽,能聽見它不懷好意的竊笑。”
目前,得到國際社會認可的有核國家有美國、俄羅斯、英國、法國和中國等五個國家。美國作為世界上擁有核武器數量最多的國家,擁有1.06萬件核武器,其中7000至8000件處於實戰部署狀態,有6480枚戰略核彈頭。平均每年要花費大約46億美元來維持其核武庫。俄羅斯則有大約7800枚可以使用的核彈頭,另外,其核武庫中還有大約9000枚已經退役或等待拆卸的核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