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9

我不想再等了

認識他是因為他常常和同事或客戶來我的餐館吃飯。他個頭不高,人長得也不算英俊,但對我他格外注意,因為我發現他年紀輕輕就是那群人裏的頭。在我看來,他的言談舉止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儒雅風度,我還把他的情況存進了我們的貴賓檔案裏。後來我聽他的同事說,他已經離婚了,現在一個人。

一次,他的同事幫了我的忙,我請客的時候他作陪,這次我們就算正式認識了。我能感覺出他對我也是很關注的,我猜他對我有好感。那以後,我們沒事的時候就通通電話,問候一下,彼此交往得很輕鬆、愉快,而且也感到了彼此的吸引力。

一個周末的下午,他打來電話,他說要請我吃飯。那是我們第一次單獨吃飯,雖然還是在我自己的飯館裏,但我還是感到氣氛和以往不同。他對我談起了他的前妻,他承認自己對前妻有很深的感情,但因為在是否出國的問題上見解不同,而導致了最終的分手。我看到了一個男人在麵對一份無法挽回的感情時的無奈與掙紮,也看出了他是個很重情的人。那時我剛剛接手這個飯館,什麼都靠自己了,也覺得很難,我也對他講了許多我的事,比如,我是怎麼來北京打工,怎麼一點點積累經驗、積累資金幹到現在這樣的。幾個小時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沒想到的是他提議第二天我們一起去爬山。

四月末的天氣就像含苞待放的桃花一樣充滿著希望,人也被這春的氣息浸染得生機勃勃,而那天的小雨更像是為我們的出遊而點綴的浪漫花絮。我和他共撐一把桃紅色小傘,走在綿綿的春雨裏,去尋找一處泉水的源頭,我們都像回到了十八九歲,也像來到了世外桃園源,心情純淨、開朗,我還甩掉了鞋子在溪水中嬉戲。就在這如詩如畫的季節裏,我們相愛了。他白天很忙,我從不在他上班的時間給他打電話,我們隻是在晚上通電話或者是去看電影、逛街,甚至什麼也不幹隻是沿著華燈初放的長安街散步,他談他的工作,我談我的設想。

有一大晚上,我和他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問我:“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說:“是啊,飯館剛剛起步,挺難的,最近資金又有點周轉不靈。”我隻是隨便說說,沒想到他馬上說:“需要多少錢說話?我還有點積蓄。”我為他說了這句話而懷然心動。雖然在那種情況下、我不會用他的錢,但他能有這樣的態度,我還是相當感激了。他非常善解人意,脾氣也好。有一天,我們約好晚上一起看電影,但那天飯館剛好有點急事要處理走不開,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到了約會地點,他還在馬路邊等著我。

還有一次,我得了感冒,晚上發起了高燒,我怕打擾他,就沒給他打電話,我覺得挺一陣就會過去。可第二天早他就打來電話,問我在哪兒,我說有點不舒服,在宿舍休息。他很少在白天給我打電話那天也許是心靈感應吧!他很著急地說:“那怎麼辦?我正在參加一個會議,抽不開身,”我說:“別耽誤你的工作,我沒事兒。”一個上午,他從會場悄悄跑出來好幾次給我打電話問病情,中午他沒有吃飯,而是跑到藥房買了好多藥來看我。晚上,我還沒有好,他來了,說怕晚上沒有人照顧我,接我去他那兒。那一夜他兒乎沒睡,過一段時間就跑到我睡的房間裏來看看,送水、喂藥、量體溫。甚至把我的衣服、襪子都洗了。我感動得悄悄掉下了眼淚。從那天晚上起,我從心裏徹徹底底地接受了他。這以後,我就把他的事兒跟爸爸媽媽說了,開始他們不太讚成,覺得他的第一次婚姻會對我們的關係產生影響,但在我的堅持下,他們認同了我的意見。

有半年的時間,我們像所有熱戀中的人一樣甜蜜。但有時我也會感到一絲絲不快,自從我們開始戀愛,他就不跟他的同事一起來吃飯了,而是私下裏來找我。我總有一種感覺,我不能進人他的圈子。我想也許是我們的背景太不相同了吧。他有名牌大學的出身,而我卻是一個服務員出身。盡管我的業餘生活就是讀書;盡管我寫的文章、我的才幹他還是比較欣賞,但我還是能感到我們之問的差異。畢竟他那個圈子的人張口閉口牛津、紅案、白案。當我意識到這個差距的時候.我開始學習,先是拿下了大專學曆,現在又開始續本,這是後話。

大約在我們交往半年後的一個晚上,我在飯館宴請客戶,他也在我的宴請之列。他和他的同事很熱鬧地說笑。這時他已經調了工作,比原來有了很大長進。其中一個同事對他說:“你要找對象一定得找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出身知識分子世家的、職業是白領的女孩兒。我準備給你介紹一個。”當時,他看了一眼站在那個同事身後的我,臉上有一絲尷尬。我想我的表情也一定不佳,因為這正是我的敏感之處。也許這也是他不能帶我進人他的社交圈子的原因。

人去樓空,我站在窗前眺望霓虹閃耀的大街,但心中充滿惆悵。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他問我:“你今天晚上不高興?”我無言。“我知道為什麼。這樣吧,我現在就回去,我們談談。”於是那天晚上我們又見了第二麵。他對我說:“我不會受其他人的影響,我自己好道自己在做什麼。”話雖然這樣說,我卻覺得影響是潛移默化的理點一滴的,也許當事人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不知是我多心了還是巧合,也就是從那兒以後,我們的電話和約會有點稀少了。原來我和他一起參加他們單位假期旅遊的計劃也取消了。他沒有說為什麼,我也沒問。在這之前我父母來北京想見他,他也推辭了。我知道在我們交往了這麼久,開始要決定何去何從的時候,他猶豫了。因為一方麵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他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並繩”,他怕自己再一次選擇錯。他也曾經說過,想找一個能在事業方麵給他幫助的女孩兒。另一方麵,我們之間的感情又讓他難以割舍。

他馬上要出國進修,他理不清思路,不知該如何是好。我理解他的痛苦,也因為愛他原諒了他的猶像不決。我幫他收拾好行裝。他走的前一天晚上,他的司機住在他家,我們隻好用電話談。隔著電話線,我的心中一陣陣刺痛。我知道我們之間地聯係已如這根電話線一樣的脆弱。因為我們約定,在他出去的半年裏,我們互相不通電話,都好好想一想,如果能彼此忘記,我們就此分手,如果還是不能相忘,半年後我們結婚。放下電話我再也不能抑製自己的情緒,淚水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寫而下。

第二天下午,我沒有回飯館出沒有開手機,因為我承受下了他在將要遠渡重洋之前都不跟我說句再見。這寧願幾千次地猜測他是不是正在撥我關了的手機,我也寧願相信他真的撥過我關了的手機。我就一個人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是那個沾枕頭就能睡著的女孩兒了,我常常在黑暗的夜裏,翻來覆去不能成眠,我總能聽見家具發出的嘎巴嘎巴的響聲,手表表針的走動在我聽來也如雷貫耳。半年裏我們真的沒有打過一個電話。

一天他的一個同事來飯館吃飯,無意中說起他回來了。我竭力控製著自己沒有失態。我的心情很複雜,有知道他回來的高興,也有他沒有跟我聯係的失落。

晚上9點5分,我的手機響了,是他。我想我的聲音一定有些顫抖:“你回來啦?!”

“你還記得我的聲音嗎?”

“我從來就沒有忘過。”

“一塊吃個飯。”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宿舍,以最快的速度換了一套衣服,照了照鏡子又脫了下來,當衣服都散亂地擺了一床的時候,我才選定了一套衣服:一件大紅色的毛衣、一條牛仔褲和一件黑大衣。我又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大街上打了一輛車,去了他的單位。

當我在街燈下站定的時候,我看見了他。他朝我慢慢走近,在離我半步遠的地方站定,我們就這麼默默地望著,大約有三分鍾的時間。沒有想象中熱烈的擁抱、親吻,也沒有喜極而泣的淚水。我們像一對老朋友一樣地對望著。這之後,我們找飯館、吃飯、談他在國外見聞,談我的生意,就是沒談我們的相思。最後,他拿出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一條項鏈和一包巧克力。

接下來,我們又小自翼翼地恢複了交往,就像那半年的時間掉進了黑洞。我們誰也不去碰觸那些敏感的話題。他們單位分的房,他把鑰匙交給我讓我收拾,他說:“就當你是這間屋子的女主人。”用了一天的時間,我把到處都擦拭幹淨,然後跑到附近的花店買了兩個花瓶和兩束鮮花:一束紅玫瑰、一束百合。我把玫瑰放在客廳裏,百合放在臥室裏,又出去叫了幾個菜。剛剛收拾停當,他回來了。見到這樣的情景,他非常吃驚,這溫馨浪漫的氣氛感染著他,我們擁抱在一起……